封闭星球(2)

　　姜淮山的目光从姜序身上收回来，看哭闹的小宝，在住家保姆的“是不是尿了啊”的提醒中，匆忙地说：“我去拿新的尿不湿。”

　　姜序自动隐形了，背着书包走进房子，关上身后的门板，往之前他住的小次卧走。

　　走到门口，姜序停住了。

　　原本很空的房间几乎被塞满了，没有一样是属于姜序的东西。

　　他站在门口沉默着，和刚从主卧拿了尿不湿匆匆忙忙走出来的姜淮山撞了个面对面。

　　姜序和姜淮山其实并不怎么熟，撞了个面对面也没有吭声，仍旧抱着他那个旧旧的黑色书包，往旁边靠了靠，给姜淮山让了个路。

　　姜淮山没有走过去，看了一眼小次卧里面满满当当的行李，对姜序说：“阿雪生完小孩，身体一直不好，她妈妈来照顾她，家里也没有更多住的地方。小序，你住校也不怎么回家，将就一下，先住杂物间吧。”

　　“好的。”姜序话很少，只说了两个字，依旧靠墙站着给姜淮山让路。

　　17岁的少年身体已经抽条，即便是营养不足着长大，竟也长了起来，个头逼近一米八了，走廊的空间因此显得拥挤，姜淮山没再多说话，拿着尿不湿匆匆忙忙去了餐厅。

　　杂物间也堆满东西，不过还是有一点空间留给姜序的，姜序把行军床从一侧抽出来，打开摆好，坐在上面，从书包里掏出另外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放着两个馒头，一包咸菜。

　　姜序开始吃自己的晚饭。

　　他吃饭动作很快，没有声音，吃噎的时候去书包拿水杯，发现自己忘记带了，停顿两秒，又开始沉默着吃馒头。

　　第一个馒头吃完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

　　姜淮山端着一个碗和一个盘子进来，装了一碗白米饭，一盘青椒炒肉，放在姜序的行军床上，没有坐，站着对姜序说：“让保姆另外给你新做的，还有一个汤，我待会儿给你端过来。”

　　姜序咬馒头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端起米饭来。

　　姜淮山又掏出来了一个信封，递给姜序：“这个月的生活费，你拿好。”

　　其实这算是三月的生活费，因为周行雪产后身体一直不好的各种事情，姜淮山就忘记了。

　　但是姜序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信封放进书包的夹层里，而后重新端起米饭来，再一次重复了对自己生父说过最多的两个字：“好的。”

　　作者有话说

　　小姜，第一次见面你就差点害你老婆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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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姜序沉默、寡言，十分擅长隐形，在任何环境里都是存在感最低的那种人。

　　但就是这样，除了上厕所必须从杂物间出来之外他都在杂物间里面待着，还是无可避免地听见周行雪和姜淮山吵架的声音。

　　姜序盯着试卷上的文字，脑袋里想起“保护蚂蚁”的奇怪小孩。

　　他想，应该是有很多人爱这个小孩，才让他那么天真，眼神才会那么干净，才会爱心泛滥到蚂蚁都要保护。

　　和姜序是不一样的。

　　出于安全角度的考虑，育明高中假期时不允许住校生提前返校，一般是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三点钟，学校大门才开放。

　　姜序熬到一点钟，将行军床收起来放到原来的位置，摆正了周行雪发火的时候扔到地上的一个抱枕，将厨房和客厅的垃圾袋都系起来，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闷不做声地背着他自己的黑色书包，拎着两个塑料袋的垃圾离开。

　　27路一向不守时，与时刻表上的运行时间相差二十分钟的时候都是有的，姜序并没有期待它今天能够按时出现，等了几分钟没有见到27路的影子之后，就迈步朝绿城公园那边走去，打算去看看那群流浪小狗。

　　不知道有没有人来给他们投喂健康的狗粮，还是今天只能扒垃圾桶。

　　但姜序在公园里面没有看到那窝圆头呆脑的流浪小狗，却在公园中心的木头长椅上见到了昨天那个奇怪小孩。

　　姜序一开始没太敢认，因为对方今天背着一个很大的书包，还穿着和他一样的育明高中的校服，而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小学生来着。

　　但对方那张脸实在辨识度很高，很嫩很白净，眼睛很大，看人的时候总是没有什么防备，但又不是很有焦距，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印象的缘故，姜序总觉得对方穿高中生校服的样子很违和。

　　四月份的天气忽冷忽热，清明时节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雨，今天天气很凉，风也不小，姜序站在距离长椅一段距离的小路上，被冷风吹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很响亮的喷嚏。

　　坐在长条木椅上的陶西被这个喷嚏吓了个哆嗦。

　　此时距离陶西从家里出发已经长达一个小时，但陶西坐在公园的木椅上，但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

　　今天外婆服务的那家雇主家中有聚会，请外婆提前半天返工，去准备甜品和晚餐，但陶西刚刚弄丢了家门的钥匙，新的钥匙还没有配好，外婆只好同学校老师打好招呼，让陶西和自己一同出门，比以往提前两个小时返校。

　　陶西背着书包走到公交车站，目送了两辆8路公交车离开，还是没有上车，坐到了公园的长椅上。

　　四点钟从家里出发，走路七分钟到公交车站，乘坐下午4:11的那一趟8路公交车，4:45分抵达学校门口，是陶西心目中的完美返校路线。

　　学校门口的糖炒栗子店下午四点半开门，如果去早了，陶西也没办法买到糖炒栗子。

　　陶西不想要外婆担心，还是很听话地背着书包出门了。

　　他不想要错过糖炒栗子，不想更改自己的完美返校路线，可是如果没有按时到达学校，外婆打老师的电话，就会知道他又“不听话”了。

　　陶西非常发愁，坐在长椅上，想不到很好的解决办法。

　　他的生活总是遇到很多、很难的难题，没有人帮陶西解决，而陶西擅长写数学题，不擅长解决生活难题。

　　在陶西一筹莫展的时候，被很大的一声喷嚏声吓了一跳。

　　这对陶西毫无头绪的思考简直是雪上加霜，陶西感觉自己今天没办法吃到糖炒栗子了，十分不高兴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是陶西没有想到对方也在看自己，毫无准备地与姜序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陶西很不习惯与人对视，因为他总是没办法从目光中捕获到其他人的想法，看不懂其他的人的脸色，所以就不看了。

　　这次也一样，与姜序的目光对上，陶西忘记了自己刚刚在生气，也忘记了糖炒栗子，很快地将自己的目光挪开了，放在姜序身侧的灌木丛上。

　　姜序在这一次短暂又仓促的对视中回过神来，余光看到了从花园一侧拐弯缓缓开来的27路公交车的影子，很快地转过身去，往公交车站走。

　　坐在木质长椅上的人还没有动，这次又在盯着灌木丛看了。

　　可能这次是要保护灌木丛吧，姜序想，又或者他不坐27路回学校，毕竟住在这附近却还会坐27路的人实在不太多了。

　　这个时间的27路没有太多人，姜序甚至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一个座位，他抱着自己的黑色旧书包坐在位置上，脑袋里面还在想刚刚和他对视的那双眼睛。

　　以前姜序住在山村，村子在山脚下，偶尔会有森林里面的野生动物误入村庄。

　　姜序家里闯入过一头受伤的小鹿，作为守林人的养父带着姜序帮小鹿治疗了伤口，姜序蹲在小鹿面前，帮养父安抚小鹿。

　　因为是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姜序对整件事情的记忆并不深刻，但觉得那双眼睛与自己儿时救助过的那只小鹿很像。

　　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懵懂，带着茫然，纯粹得像春天的溪水，但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姜序没有想很久，27路到了“育明高中”站。

　　说是“育明高中”站，但下车之后还要走过两条街，姜序走得很熟了，到学校门口时校门已经打开了，学生们都已经陆续返校，风纪委员戴着袖标站在门口，拦住了姜序，要求姜序将学生证拿给他们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