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赌陆屿行现在百分之百在想要怎么杀了他。至于是掐死还是用提琴撑脚戳死他,商玦就不是很确定了。
商玦的手指无意义地搓着膝盖上潮湿的布料。
他昨晚想好的措辞里,每一个版本的最后都有一句:我现在好像喜欢上你了,所以你能不能继续跟我在一起啊?
这种话他能厚着脸皮对失忆的陆屿行说出口,但对现在这个……不行。
商玦往椅子后靠了靠,手指用力抓着膝盖,指腹几乎要被布料磨出血痕。
“所以,要分手?”
他声线绷得紧,一条好嗓子听上去冷冰冰硬邦邦的,像枚尖锐的冰棱。
放在陆屿行耳朵里,就像是另一种比大笑还要糟糕的嘲讽。
好像“分手”对商玦来说就是可以被轻易提起的一个词汇,玩够了就能抛弃。
他真不明白商玦到底有什么资格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分手这种话怎么也该由他来提吧?
那些愤怒的羞耻的忐忑的矛盾的情绪,忽然从饱胀的状态被冰棱刺穿。他也像是被扎破了一个口子,整个人忽然空了。
商玦漫不经心的态度比嘲笑和谩骂更具侮辱性,仿佛从来没把他、把这几个月来的玩笑当回事。
陆屿行眼眶红了。
他想,从头到尾,就只有我是个傻子。
“分手?”他难堪得要命,于是冷漠地牵动唇角,用比商玦更冷淡更漫不经心的语气反击回去:“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操……
商玦抿了下嘴唇。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说这种大实话……还真是挺让人扎心的。
他竟然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靠,我不会哭出来吧?在这家伙面前?
幸好他没有。
“哈哈。”他笑了下,说:“你头上的伤医生怎么说的?严重不?”
陆屿行心说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转念想想多少还是跟商玦有关系的。
“我把绷带撕下来给你看?”
商玦诧异道:“能吗?”
陆屿行:“不能。”
“……”
被怼了商玦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问:“到底怎么说的?不然我问笙哥?”
“裂纹性骨折。”
商玦愣住了。
颅骨,骨折……
见他一脸傻样,陆屿行不情愿地多解释了一句:“轻微骨裂,不算严重,可以自愈。”
商玦沉默了会儿,说:“这伤,当我欠你的。”
陆屿行突然感觉有点窝心。
欠我的?你欠我的多了去了,还得起吗?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恰时陆屿行的手机冲上电开机了。
商玦道:“你跟你们宿舍那俩说一声吧,他们昨晚见你没回来,今早挺担心地问我有没有见过你。”
陆屿行:“没事,他们会以为我去女朋友家过夜了。”
“……”
商玦不吱声了。
不多时陆云笙提着两人的饭上来,几人简单解决完午饭,商玦还没回学校的打算。
陆云笙惊讶道:“小商下午没课吗?”
“……嗯。”
其实是有的。
从上午第二节一直到夜里,全是专业课。
但陆屿行受伤到底跟自己有关,而且脑袋都被人敲裂开了,商玦实在放不下心走人。
“笙哥你应该还有工作吧,下午我在这儿,您有事就放心忙吧。”
陆云笙大为感动。但他今天已经请过假了,倒是没有什么要紧事。
下午葛志成林旭英也从学校赶来,这两人的消息总是慢一步。
二人进病房时,商玦正支了把椅子靠在陆屿行旁边的墙壁上小憩。他昨晚也没睡几个小时,连着几天睡眠不足,这会儿逮着机会人就要犯困。
葛志成看到陆屿行就喊出声了,他嗓子眼粗,商玦在浅眠中哆嗦一下,睁开眼醒来了。
葛志成刚来,一张嘴就不停输出询问情况,陆屿行分心偏过视线,把商玦睡眼惺忪的脸瞥了一眼。
商玦见有人来,就自觉地起身把位置留给他们,自己抄上手机出了病房。
到了病房门口,他靠在墙边,低头拨了通电话。
很快便被接通,电话那头贺炀的大嗓门吵人得很:“喂喂?”
“贺少爷。”商玦眼睫轻轻敛下来,“你家侦探借我用用?帮我盯个人。”
第43章
挂线后,商玦在医院底下的商铺里买了包烟,之后在医院外瞎转了半个小时,把身上烟味散得差不多了才回病房。
除了葛志成和林旭英,陆云笙也回了病房。
几个人挤在狭小的一小片地方,商玦有点无所适从。
人家都是陆屿行的亲朋好友,他感觉自己一个加害者戳在这儿好像挺突兀的。
陆屿行垂着眼睫,知道床对面站了道高挑的身影,只好控制着自己不把目光放过去。
商玦手机响了一声,低头看见一条让他心烦的消息。
【爸】:明天回家吃
【商玦】:周六有事
【爸】:那改到后天
“啧。”
他这不耐烦的一声让几人都看了过来,包括陆屿行。
陆云笙问他:“是学校有事吗?”
商玦尴尬地笑笑:“不是,家里的事。”
“有事就忙你的,不用管这边,已经够麻烦你了。反正明天周末,这里有我陪着。”陆云笙笑道,“我听医生的意思,这两天检查做完要没什么事就能出院了。”
“……好。”
于是商玦周天还是回商家了。
刚被告知分手,不对……准确来说是压根没在一起过,商玦这两天情绪正低落着,回家看到几张虚伪的面孔,便感觉烦躁在心里越长越大。
他还特意在路上磨蹭了很久,临到吃饭的时间才到家,可仍然免不了被迫走一遍嘘寒问暖的流程。
闵荭貌似关心地问了几句商玦最近在校的情况,商玦笑眯眯回答说一切都好。
耐着性子陪几人用晚饭。商新荣在饭桌上说道:“你平常没事也多回家看看,我看每回不是我叫,你就对家里不闻不问。”
商玦笑道:“课业太忙。”
这对父子俩说话时,商瑜向来不理,这回却在一边搭腔:“就是啊,他好学校,不卷一点,到时候本校的研究生都没得读。每月回来一次够频繁了,我宿舍室友人家一学期才回家一趟,人家爹妈都没说什么。”
开什么玩笑,商玦一个月回来一次就让他跟闵荭鸡犬不宁了,要是隔三岔五回来?商瑜想都不敢想。
商新荣沉着脸,扔给他一个恨其不争的眼刀。“你以为A大跟你那学校一样?将近一半的保研率,你哥再怎么样都不会没书念。”
商瑜被堵得没话说,索性闭上嘴不再没话找话。
“对了,”商新荣放下筷子,望向商玦,“下周你裴叔叔的女儿办生日宴,你到时候回来,让你妈带着去。”
商玦象征性问了句:“什么时候?”
“周五晚上。”
商玦箸尖戳了戳碗里的白饭,假装思索了两秒,道:“那天晚上有课,去不了。”
商新荣轻蔑地笑了,“翘一节课算什么?”
商玦笑问:“别人的生日宴,难不成比我一节专业课重要?不去。”
“多交个朋友,未来就是一条人脉。何况你裴叔叔一直很欣赏你,他女儿跟你年纪相仿……这回你去也是个互相认识的机会。”
闵荭脸色不大好看。
人脉,就因为她儿子不喜欢女孩,拿不出手,这种人脉从来都轮不到商瑜头上。
仿佛是怕意图太明显,商新荣又说:“先认识认识再说嘛,你们年轻人,多结识点朋友也是好事。”
商玦只回了两个字:“不去。”
商新荣和颜悦色的态度随着这句干脆的拒绝,瞬间变得有点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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