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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3)

作者:白芥子 时间:2024-07-05 10:26:39 标签:破镜重圆 狗血

  门厅处乱成一团,新郎被刺中数刀胸前全是血倒地,徐老见自己孙子出事激动下晕厥过去,被按在地上的年轻男人红着眼瞪着新郎,大声咒骂他该死。

  一出荒唐闹剧。

  梁瑾用力一握拳,才觉自己手心已冒出了冷汗。

  他停步原地,不断上前去帮忙的人群更远地隔开了他与傅逢朝。他的视线跟随那个人,看着傅逢朝蹙眉忍耐,一言不发地退出人群之外。

  旁人的注意力都在重伤的新郎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傅逢朝的手也在流血。

  傅逢朝皱眉看向自己被划伤的右手虎口,一条手帕递到他面前。

  “你手也受伤了,按住先止血吧。”

  傅逢朝抬眼,对上面前梁瑾十足镇定的目光。

  “干净的。”梁瑾多说了一句。

  傅逢朝没有接,已有工作人员过来,见他满手是血,慌乱递纸巾给他。他直接拿过纸巾,按住了自己伤处。

  梁瑾伸出去的手停了几秒,捏紧手帕,收回揣进了裤兜里。

  他轻抿唇角,见傅逢朝伤处的血迅速将纸巾染红,提醒道:“你伤口太深了,需要去医院缝针。”

  傅逢朝伤得不重,没必要等救护车一起走,但他是自己开车来的,也不方便。梁瑾提议送他去医院的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大抵也是自讨没趣。

  叫嚣的凶徒骂得太难听,被保安摁着头压在地上,开始痛哭嚎啕,怒斥新郎无情,骗他身和心又把他甩了,回头和女人结婚。

  还没走的宾客闻言无不哗然。

  徐家人或目光闪躲、羞愧难当,或震惊失语、不可置信。

  傅逢朝眉头紧锁,眼中有转瞬即逝的憎恶。

  梁瑾看着这样的傅逢朝,忽然有些想笑。

  他今夜来这里只为了看一眼傅逢朝,看到了也就满足了,还能见到傅逢朝这样生动的情绪,便算是意外之喜。

  但傅逢朝受伤了,刺目鲜血迅速压下了梁瑾心头那一点冒头的谐趣,他的目光落回傅逢朝手上,又不适起来。

  那句话便还是问出口:“你现在去不去医院?我带了司机,可以顺路送你过去。”

  他看似问得随意,傅逢朝没有抬头,回答得更随意,仍是和先前一样的敷衍之言:“谢谢,不必了。”

  说着“谢”时,傅逢朝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谢意,只为了拒绝一个同样让他厌恶的麻烦。

  梁瑾听懂了,像心尖最软的地方被人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尝到一点酸意,但没有在脸上表露分毫。

  傅逢朝已与别人说起话,工作人员送来医用绷带,他在手掌上缠了几圈,勉强止住血。

  救护车来得很快,傅逢朝跟车一起离开。

  鸣笛声逐渐消失在夜雨中,喧嚣也随之散去。

  梁瑾回过神,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些。他的目光忽而凝住,看到染血的地毯边缘处,一闪而过的亮光。

  他弯腰捡起来,是一枚钻石袖扣,方方正正很优雅低调的款式。刚傅逢朝按住手上伤口时,另只衬衣袖子上露出的袖扣就是这款。

  这是傅逢朝的东西。

  司机把车开过来,梁瑾上车靠座椅里阖目养神片刻,吩咐:“你给这里的经理打个电话。”

  司机问:“要交代什么?”

  梁瑾慢道:“警察来之前,让他们好好招呼刚混进来闹事的那个。”

  停云山庄本就是格泰的产业,梁瑾缓缓摩挲着指间那枚袖扣,沉沉目光如蛰伏黑夜里的凶兽。

  他没有起伏的声调继续:“右手虎口,给他也划上一道。”

 

第3章 自欺欺人

  夜雨未停。

  梁瑾回到柏琗已是晚九点半,电梯一层层往上,他疲惫闭起眼。

  耳边响起一声轻响,梁瑾放空的思绪逐渐回来,电梯门缓缓打开——二十七楼,顶层公寓,他一个人的独居之所。

  玄关处的感应灯亮起,梁瑾没再开别的灯,脱了鞋赤脚走去水吧,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客厅的落地大窗外映进城市闪烁的霓虹,投下一点斑驳光亮,是这座夜下都市的一隅缩影。

  梁瑾握着水杯不时抿一口,静静看去。冰水的刺激让他头脑保持清醒,黑夜的迷离又让他忍不住想坠入其中,他已经习惯了并且享受这样的黑暗。

  酒柜上的八音盒被他随手拨开,多年未调音声响有些滞涩,是那首《春之歌》。

  过去种种被乐声唤醒,近十年的时间,梁瑾默默注视那个人,却从不去回忆从前。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

  如果不是这次傅逢朝回来,他或许可以一直这样,不问前尘、不求以后,只做一个旁观的过客。

  到底做不到心如止水,平静表象下苦苦压抑的,是真正能翻江倒海的暗涌。

  钻石袖扣自梁瑾掌心滑落,落在八音盒的玻璃盒盖上,慢慢滚过两圈停下。

  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跟随,直至停住,眼里的光随之暗下。

  夜里梁瑾睡得不太安稳,被雷声惊醒,心脏跳快得厉害,一阵阵地抽痛。

  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他闭了几闭眼,梦里的场景模糊一片,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漫天雨雾、尖锐的鸣笛刹车声,然后是血,铺天盖地的血。

  这么多年他一直困在这个梦里,挣不开更走不出去。

  梁瑾起身下床,才觉难受的不只是心脏,还有正不断痉挛的胃部。

  晚上那顿他光喝酒,东西只吃了两口还是冷的,夜里遭报应再正常不过。

  站在洗手池前他把先前喝的酒全吐了,到后面吐不出东西便只剩胃酸,从喉咙底一路灼烧到舌根。

  窗外电闪雷鸣不断,倏然映亮身前镜子。梁瑾在抬眼间看到自己颓唐的眼,转瞬又陷入沉黯里,如朽木枯槁,不见半点生机。

  “你是谁?”

  心里有一个声音问着,但他给不出答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抬起的手挡住镜中人的眼睛,只要不去看,就能自欺欺人。

  流水冲走那些秽物,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拉开旁边抽屉翻出止痛药,不管剂量地倒进嘴里。

  这场雨下了整两日才停,之后真正进入了临都夏季最炎热的时节。

  车开出公司的路上,梁瑾接到陶泊打来的电话,这小子开口便跟他打听徐家的八卦:“那晚我走以后徐笙是不是被人捅了?说是他的风流债,还是个男人啊?你那会儿还在吧?是不是看了现场?”

  梁瑾拨了拨耳机,靠进座椅里:“嗯。”

  “那就是真的?我听说他伤得还挺重的,被捅到左肾直接摘了,啧啧,婚礼当天碰到这种事情有够丢人的,好像女方第二天就给他们家送了离婚协议书,这下真成全城笑柄了。”陶泊乐道。

  “你很幸灾乐祸吗?”梁瑾问他。

  “那倒没有,不过也同情不起来,”陶泊实话说,“听说那位倒霉的傅大少还帮他挡了一刀,我比较同情那位,无妄之灾。”

  梁瑾枕着椅背出神片刻,目光没有聚焦地落向车窗外,炽热阳光裹着热浪扑面而来,那夜的雨像只是他生出的一场错觉。

  电话那头陶泊依旧在絮絮叨叨:“所以当时新娘没给我手捧花也不可惜,这不才结婚就离了,还见了血,果然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大表哥你是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你六根清净、无欲无求。”

  “陶泊,不要胡说八道。”梁瑾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本来就是,问你想不想谈恋爱你都说从没想过,看透你了。”陶泊坚持道。

  梁瑾没兴致多说:“就这样吧。”

  “行吧,不打扰你了,大忙人。”

  二十分钟后,车开到目的地,闹市区清幽民居的四合小院。

  梁瑾拿了盒茶叶独自进去,拜访主人家。

  “还是你带来的茶合我胃口。”

  喝着茶的人感叹,和颜悦色里不掩上位者的气质:“你爷爷以前每次来我这,都给我带盒这茶叶,就是这个味,别处买不到。”

  茶是刚沏出来的,出自格泰的茶庄中的绿茶,品质最好的那一部分,一年产量不过几斤,梁瑾的爷爷向来留着自己喝和送人,从不外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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