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裘锦程看向女生。
“吕丽姿。”女生神情畏缩,声音低弱,“我、我就是想完成作业。”
“什么作业?”裘锦程问。
“老师布置的,营销作业。”女生说,“拍短视频,集一百个赞,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你们老师有没有教过你肖像权相关的知识,拍别人的脸发到网上,要征求他人同意?”裘锦程问。
“说、说过。”吕丽姿垂着头,肩膀缩起,手指不住地抠挖袖子边缘,“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跟我道歉没用,等会儿庄老师回来,你向他道歉。”裘锦程说,“回去写一份检讨书交给你们班主任。”他指了指空闲的板凳,“坐。”
吕丽姿磨磨蹭蹭地坐下,不敢看裘锦程的脸色,盯着办公室门口发呆。
“做得不错。”裘锦程夸赞苏立志,“你们的考试成绩,要看吗?”
“……看什么啊就那样。”苏立志神色恹恹,“我是不是又倒数第一?”
“倒数第二,徐大伟倒数第一。”裘锦程说。
苏立志一喜,拍拍好兄弟徐大伟的肩膀,喜滋滋地说:“不是倒数第一就行。”
“你把这堆卷子抱回去发给大家,成绩单交给学委贴在黑板上。”裘锦程说,“这次就不开家长会了,期末考完再开。”
“好的老师!”听到不开家长会,苏立志眉开眼笑,抱着卷子一溜烟跑出办公室,像条兴高采烈的哈士奇。
不一会儿,庄纶下课回来了,刚踏进门就开始叨叨:“哥冬天太干燥了我买了一管护手霜和一根凡士林唇膏……”
“咳咳。”裘锦程清咳两声,眼神示意庄纶办公桌旁的吕丽姿。
庄纶停下话头,疑惑地看向面熟的女生:“电商班的学生怎么坐在这里?”
“庄老师。”为表尊重,吕丽姿站起身,陈述事件经过,“对不起,我未经允许,拍摄了您上课的视频发到网上,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原来是你。”庄纶说。
“苏立志找出来的。”裘锦程不揽功劳,“你看怎么处置,报教务处还是?”
吕丽姿害怕得额头冒汗,面色苍白,她以为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10秒短视频,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听裘锦程的意思,居然要面临记处分的风险。
“不是负面的,就算了吧。”庄纶说,“但你实在把我吓了一跳。”
“对不起老师。”吕丽姿反复道歉,不断鞠躬,像个成精的翻盖手机,“我以后不会了。”
“检讨书交给庄老师一份。”裘锦程说,“你回去上课吧。”
“好的。”吕丽姿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
庄纶看着裘锦程,一句话不说,眉眼弯弯地笑。
裘锦程被他笑得后背发毛,拾掇了一下文件,说:“我去开会。”他与庄纶擦肩而过,被捉住手腕,庄纶说:“擦一擦护手霜吧哥,这天太干燥了。”他自顾自地拧开软管的上盖,将乳液挤在掌心,双手拢住裘锦程的手,垂下睫毛,细细揉搓。
裘锦程呆愣地站在原地,觉得尴尬,热烫的红自耳根蔓延至脖颈,他缩手:“够了吧。”
“要抹匀。”庄纶紧攥不放,将清爽柔滑的乳液涂在手背和指间,“北方太干燥了,我早上起来洗脸,感觉皮肤紧绷得快要裂开。”抹完护手霜,他又拧开唇膏,伸向裘锦程的嘴巴,“经常撕死皮容易得唇炎。”
“我、我自己来。”裘锦程接过唇膏,胡乱涂了两下,塞进庄纶手里,“好了,我去开会。”他匆匆离开,健步如飞,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大学时候庄纶也喜欢催他涂涂抹抹,说是皮肤嫩摸起来手感好。裘锦程本就爱干净,并不排斥皮肤护理,状态差的时候,他也会敷几片面膜。可庄纶突兀的动手动脚太奇怪了,玫瑰香味的护手霜缠绕着别样的暧昧,陈旧的回忆撞进裘锦程的脑海,酸涩难言又不免怦然心动。
他抱着文件朝会议室走去,手指揉捏耳垂试图给脸颊降温。
裘栋梁站在会议室门口,招呼他:“快点,给陈局倒水。”他接过裘锦程递来的文件夹,惊讶地问,“干嘛去了,耳朵这么红。”
“供暖来了,办公室太热。”裘锦程借口道。
“供暖?明天才供暖啊。”裘栋梁嘀嘀咕咕。
冬季,随着一场暴雪的降临占领海河两岸,光秃秃的枝丫披上一层绒绒的雪花,地面则是漆黑的泥泞雪水。水仙开了一茬花,双层花瓣,外层白色,内层嫩黄,娇小可爱。十天过去,花朵败落,庄纶扔掉干瘪的蒜头,换上两颗新蒜。两张办公桌中央多了一个加湿器,整日吞云吐雾,庄纶买了一堆花朵精油,滴进加湿器里,刹那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办公室一角,因着庄纶的精心布置,变得郁郁葱葱,格外有生活趣味。
裘锦程提着一棵大蒜头,和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走进办公室。他将花瓶洗干净,注满水,挨着加湿器放置,然后把大蒜头放进花瓶。
“这是什么?”庄纶问。
“风信子。”裘锦程说,“也是水仙目,开粉色的花。”胖墩墩的蒜头是水仙的两倍大,看起来憨态可掬,他说,“网上买的,不一定能活。”
“能活。”庄纶肯定地说,“我帮你照顾。”
“水仙只能开一茬花吗?”裘锦程问。
“开花之后,可以把根茎球埋进土里,就能开好几次了。”庄纶说,“我就是嫌麻烦。”
“那我再买两个花盆。”裘锦程说,“等它们开花之后移栽进去。”
“好啊。”庄纶说,“我查查怎么做。哦对了哥,还有个事。”
“什么?”裘锦程问。
“那个……圣诞节快到了。”庄纶迫切地问,眼中透露着渴求的光芒,“你没别的事情吧?”
“还有一个月,怎么就快到了。”裘锦程说,“暂时没有安排。”
“太好了。”庄纶掏出手机敲敲打打,“晚上吃什么,要不要来我家吃?”
“我晚上有饭局。”裘锦程说,“可能会吃到很晚。”他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差十分钟放学。
“啊……”庄纶失落地拖长声音,问,“喝酒吗?”
“喝。”裘锦程说,“饭局哪有不喝酒的。”
“哦。”庄纶兴奋的劲头疲软,“记得提前叫代驾。”
“不开车,打车去。”裘锦程说,他起身穿好外套,戴上灰色围巾,检查一下手机和钥匙,走出办公室。约莫两分钟,他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对庄纶说:“晚上不要坐在单元门口等我,天气冷。”
“嗯。”庄纶闷声答应,心脏仿佛被猫儿的尾尖拂过,软塌酥麻,百味杂陈。
“有事给我发微信。”裘锦程说完,转身离开。
酒桌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裘锦程作为裘栋梁的儿子,没少挡酒。幸好他酒量不错,一瓶白酒下肚,仍能保持理智。裘栋梁醉眼朦胧,拍着裘锦程的肩膀翻来覆去地讲车轱辘话,无非是创业的艰辛和成功的快乐。裘锦程撑着下巴,眼前的景物在他脑海中既快又慢,仿若希区柯克变焦,他安静地坐着,耳边吵闹收缩成一个点,倒悬飘荡,猛然回弹,身边的一切都在运动,但与他无关。
“叮,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叮。”
手机响起,裘锦程接听电话:“喂,哪位?”
“裘老师!”电话那头的女声慌乱且兴奋,“我是林雪儿,我逮住鬼了!”
第45章 闹鬼(二)
“嗯?”裘锦程酒醒一半,扶着桌子站起身。酒酣耳热,杯盘狼藉,酒局已进行到末尾,他挂断手机,说:“爸,陈伯伯,我先走一步,学校出了点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