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可以说爱,可以每天说。
他不会让自己后悔,也不会让周为川后悔。
吹完头发,周为川准备做晚饭,没想到岑樾突然记起之前布置的作业——让周为川学会自己的自作曲。
节奏舒缓,和弦简单,稍微有些钢琴基础的,练习后都能掌握。
“要不去我家检查作业吧?”他抓着周为川的手,眼睛亮亮的。
周为川理了理他的头发,思索片刻,说:“不用去那么远。”
忘了是去年还是前年,为了响应政府的文化建设号召,小区花园里多了两间小屋子,一间阅读室,一间自助琴房。
空间不大,四面茶色玻璃窗,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书架和电钢琴。
周为川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这里,很偶尔地能看到有人进去弹琴,今天是他第一次推开这间玻璃小房子的门。
琴凳刚好能坐下两个人,扫码支付后,电钢琴自动打开。
周为川其实很少碰真正的钢琴,他熟悉了一下琴键的手感,先随手按了曲《小星星》。
“周老师,在初学者里,你弹得算非常好的。”岑樾一边听着,一边把手机里自作曲的谱子打开,支在周为川面前。
傍晚光线暗下来,茶色玻璃形成阻隔,从外面看类似于镜面,行色匆匆的路人很少会停留。这间玻璃房如同逃过了时间的流逝,自成一方小舟,而他们拥有了不被打扰的黄昏。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说过,你上过一学期的钢琴基础课?”岑樾回忆着。
周为川笑而不语,没有看谱子,弹下第一个音。
他难得有点紧张,毕竟真的是半吊子,不敢保证自己表现良好,能赢得专业人士的青睐。
至于钢琴基础课,说起来,这也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好运时分。
彼时是2008年夏,他二十岁,即将读大三。
学校开放了网络选课系统,美其名曰给学生更多自由。
个人电脑尚未普及,许多人只能去学校机房或者网吧选课。拨号上网的年代,网速通常只有几十到几百kb,又是几个专业的人在同一时段集中访问网页,能选到什么基本全靠运气。
周为川对专业课选什么时间,什么老师无所谓,反正都是那些内容,谁教都一样,自己学也一样。
当天,他捏着一张抄着网址的纸条,来到兼职台球厅对面的网吧,找了个空位坐下。
因为对此事不甚在意,他干脆是踩着点来的,刚坐下就到时间了,直接输入网址,进入选课系统。
很简陋的排版和字体,看得人眼晕。
还没找全要选的专业课,他刷新网页,只见“选修-钢琴基础”几个蓝字出现在最顶端——蓝色是可选的意思。
秋季开课时,他才知道这门课有多抢手。课容量仅有20人,老师是专业出身,教得很认真,既讲乐理,也讲弹奏技巧,因此只要认真上过课,是一定能学到干货的。
课太难抢,连老师听过他的选课经历后,都开玩笑说,他是撞了大运才能选上。
2008年的北京拥有太多记忆点,在许多人的童年或青春中都占有一席之地。
那年二十岁的周为川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保留最完整的碎片和当年的集体记忆无关,而是十分私人的,具体指向“学期末、仲夏六月、网吧”。
满座率居高不下的时段,几十台电脑屏幕同时闪烁着荧荧的光,电扇在头顶嘈杂转动,扇叶搅着空气中的二手烟,背后那排座位,打拳皇和穿越火线的人将键盘敲得噼啪作响,激动时蹦出几串脏字。
他穿着学院发的白色文化衫,戴黑框眼镜,刚结束兼职,一张年轻的脸写满困意,还有一丝不太明显的烦躁,在一众网瘾患者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抱着无所谓,随便试试的想法,他按下鼠标,Windows蓝框随即弹出。
“选课成功”。
……
这是一首合奏曲,单听钢琴部分平平无奇,只有小提琴加入,才能点出绚烂色彩;反之亦然,没有钢琴的如影随形,小提琴便会像在演一出过于跳脱的独角戏。
周为川弹琴时,岑樾便托着下巴,想象在钢琴旋律中间,插入小提琴的音色。
小提琴不断地变奏,升降调,钢琴始终稳定而从容。二者不分主次,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爱冒险的弦乐,被钢琴和弦稳稳托住。
半晌,他将手搭在了周为川手背上。
周为川的手比他大上一圈——好吧,周为川哪里都比他大很多——他的手轻轻压在上面,不太会影响到周为川。
他们由此完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合奏”。
感受到手背上的重量,周为川顿了顿,没有阻止,带着笑意继续往下弹,好像他的生命中也多了一份难以割舍的重量。
一个人走的确轻省,成本可控性良好,但即便心知如此,他也不想割舍。
曲子弹到末尾,周为川自己也感到惊讶,他原来已经将谱子记得这么熟。
他听到岑樾坏笑着说:恭喜周老师过关了。紧接着,指缝被缓缓扣住。
儿时橱窗里的钢琴,二十岁的选修课,后来的Piano Lesson,似乎都被命运指向了眼前这一刻——他和爱人坐在钢琴前,弹一首只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曲子。
爱人。
是爱人没错。
是一个好运时分,指向了另一个好运时分。
第65章
甩干的床单在洗衣机里待了三个多小时,天黑以后才被想起来。
岑樾穿着周为川的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周为川刚做好的土豆蔬菜饼。周为川没穿上衣,准确来说是上衣被岑樾穿走了,只给他剩下裤子,他不得不裸着上身晾床单。
吃饱喝足,岑樾想起件事。
刚好周为川也从包里拿出了香囊,坐到岑樾身旁,两个人像交换礼物一般,各自低头看着手中完全不同的东西。
岑樾给周为川的是一张音乐会门票和一枚胸针。
其中胸针是他自己动手做的,银质的枝条之间,镶嵌着一颗鹅卵石,还有一只小巧的蝴蝶在旁边停歇。
“送给我的?”
周为川察觉到不对,勾起唇角,果然看到岑樾摇头。
那块石头是他上次去新疆出差,带回来送给岑樾的,不大可能被他加工后再送回来。
“我要在音乐会上戴这个胸针,”岑樾又上手捏住一块土豆饼,一边吃,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瞟向身旁的人,“周为川,你错过了可就看不到了。”
“这场音乐会过后,我应该很久不会参加乐团演出了。”
“而且,你刚才虽然弹了那首曲子,但我们还没合奏呢,我想等音乐会结束,占用几分钟舞台。”
“……我们一起。”
他一下子给那天赋予了好几道意义,周为川笑了笑,觉得自己不去可能不行,要惹人伤心的。
他看了眼时间,这周六下午三点,在东城音乐厅,是场半公益性质的音乐会,一半收益会捐给特殊儿童学校。
“周六下午院里开总结大会,不能缺勤,我争取开完会赶过去。”
他说着拉过岑樾的手,抽了张湿巾,低头细细擦拭他指尖上沾的油。
周为川的手比岑樾大上一圈,指节宽,掌纹深,手背凸起的青筋很明显,虎口处有一道在户外晒出来的分界线。时间带来的粗粝感擦过岑樾的指腹,痒痒的,他又忍不住用目光追着周为川,看他好像是瘦了一点,头发长了一点,分开的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具象化。
各自飞行了很长的旅程再相见,什么都没有明说,心却靠得更近了——这是属于他们的默契。
周为川放下湿巾,捏住他的下巴,说:“看了这么久,有看出什么变化吗?”
岑樾眨了眨眼,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好像比之前更爱我了。”
“我没有看错吧?”他笑嘻嘻道。
周为川也笑,一句“没有”被藏在相贴的唇瓣间,再慢慢升温成无言的“我爱你”。
“再提醒一下,音乐会那天,我可能会跟你求婚哦。”一吻结束,岑樾爬上沙发,从身后圈住周为川的脖子,整个人懒懒地趴在他背上:“嗯……所以你要是害怕,也可以选择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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