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钱(19)

　　“不用了，妈，我今天晚上不在家吃，”黎元从抽屉里拿了两个奶酪面包，“我出去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到时候给你发信息。”说着，就往楼上的家里跑去。

　　等他再下来，已经拿了把伞，手里多了一件校服外套，叠得平平整整的，还套了防雨袋，密封得严严实实，生怕沾上一滴雨。

　　从这里去郊区那所寄宿学校，晚上的公交车就一趟来回，18点去23点回。错过了就没了，只能等第二天。

　　黎元抱着宁愿在那儿等，也不要掐着时间走的心态，早早就出发了。

　　虽然不是长途车，但是车程也不短，很多人在候车的时候，就开始吃东西，甚至有人还在吃泡面。那味儿混着行李皮具的味道，黎元闻着一阵反胃。

　　本来还想啃两口面包，这下倒好，一点胃口都没了。

　　长途车准时到了站台，他跟着人群买票上车，里面一股闷味扑鼻而来，仿佛在臭水沟里畅游了三趟。他抢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立马把玻璃窗拉开。新鲜空气钻入鼻腔，回到肺中，他终于活过来了。

　　等着人慢慢上车，他利用闲暇时间看了一眼手机，点开和钱璟禾的对话框。

　　【黎元】：是哥穿的话，可以哦，哥对我来说不是一般人。

　　这话说得很白，他就是想拉进自己和钱璟禾的距离，他也很想看对方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过了很久，久到黎元都在车上打了个盹了，才收到钱璟禾的消息。

　　【钱璟禾】：谢谢。

　　钱璟禾没有对黎元暧昧的话语产生任何异议，而是礼貌拉开距离。

　　【黎元】：哥什么时候要？

　　又过了很久，钱璟禾才回复，慢得仿佛钱璟禾那边才通2G网。

　　【钱璟禾】：可能得尽快，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消息，我这边坐车去找你。

　　【钱璟禾】：谢谢。

　　好一个梅开二度的谢谢。

　　【黎元】：恩恩，那哥等着吧。

　　【钱璟禾】：谢谢。

　　很好，第三次谢谢，好一个三阳开泰。

　　黎元盯着钱璟禾发过来的‘谢谢’，就觉得很有趣。

　　钱璟禾不傻，他知道自己在黎元心目中可能和别人不一样，但是字里行间却执着地保持着距离。

　　就像吃完了那碗加了荷包蛋的面一样，过几天又恢复了初见时候的冷漠。

　　神奇，很神奇。

　　一开始，黎元对钱璟禾的好奇，出自于对方打架的身手。

　　后来，黎元弄砸了钱璟禾的兼职，他出于愧疚。

　　这次，黎元对钱璟禾的好奇更深一步了，他想知道钱璟禾到底能不能软化，他想看看钱璟禾是真的懵懵可可爱爱的，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总之，黎元觉得有意思极了。

　　坑坑洼洼一路，车子在郊区开得快，飞速压过水坑，溅了路边泥地一片的水花。

　　-

　　钱璟禾这会儿正做着题，一点儿也不知黎元离他越来越近。

　　中午接到黎元的信息，他心里憋着气。他想爱借不借，还贴身衣物，谁会把外套贴着身穿，拉链一拉下来，胸前啥也被人看光了，不守男德，可不就耍流氓嘛。

　　可是等钱璟禾下午上课，又被老师拦下来了之后，他也烦了。

　　横竖都是烦人的事儿，得选一个相较轻点儿的烦人事儿先去解决。

　　最后，钱璟禾还是发了个消息过去。就校服这事儿与黎元沟通一下，没想到黎元很好说话，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不过，他看着黎元发过来的消息，【哥穿的话，可以哦，哥对我来说不是一般人。】，皱着眉头，隐约觉得话里有话。但是无所谓了，他想，确实不一般，没有人见第一面，就邀请参与对方加入自己群架的。

　　黎元，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有趣。

　　“那人什么时候借呀？”徐友洺听钱璟禾说借到了，替他开心，但是一想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呢，天天被老师念叨也不是办法。

　　“和他说了尽快，对方同意了。”只能等着了，这种穷山僻壤的地方，可不得等周末才行。

　　周末公交车通车，可是多了好几班呢！

　　“高三的嘛？不行让他寄过来呗，耽误学习。”

　　“高二的...学弟。”

　　钱璟禾压根没想耽误过黎元学习。虽然黎元根本不学习，他打算等对方发了信息之后，自己过去拿。

　　习惯性和人保持距离的另一面，就是不愿意麻烦别人。

　　奥赛班的训练很吃紧，投入学习刷题之后，这些事情都忘之脑后。

　　等钱璟禾看到黎元的信息，发现他早已在学校门口，都快十点了。

　　钱璟禾匆忙从自习室跑出，全然不顾徐友乾问他去哪儿，脚下都顾不上看，下楼差点趔趄。

　　真是糟糕透了，竟然让黎元在门口等了快一个多小时。

　　他看书的时候，总是把手机放在最旁边，且开静音，确实容易错过消息，以后还是要注意这点。

　　钱璟禾一边朝大门口跑去，心里一边默默地改良着生活习惯。

　　大老远的，就看到了黎元坐在天蓝色的塑料椅上，和守门大爷吹嘘，手在天空中左右晃动着，极为夸张，守门老大爷却很吃这一套，被黎元逗得哈哈大笑。

　　黎元的腿很长，坐在塑料凳长完全施展不开，委屈巴巴地蜷在椅子两旁。

　　“黎元。”钱璟禾看着黎元的手放下来了，好像已经讲完了一个故事，他立马喊出对方的名字。

　　黎元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一扬眉，止住了嘴里的声，留得大爷一个人在那儿继续放肆笑。

　　“大爷，我说了吧，我哥真在里面。”

　　“去吧，去吧，我也是得对你哥负责啊，万一来的不是你，是骗子呢，背后藏把刀的，骗进去了，可多吓人。”守门大爷摇着蒲扇，正经道。

　　“大爷，你说的对，向你致敬，特别敬佩你的职业操守！”说完，黎元笑着往钱璟禾身边跑，边跑还边喊：“哥。”

　　这声‘哥’喊得可真欢快，一点儿也没有等了快两个小时的怒气。

　　面对黎元这样阳光大气的一面，钱璟禾倒有些愧疚了起来。

　　“不好意思，刚刚在刷题。”钱璟禾看着对方把校服用防雨袋包得好好的，雨伞湿漉漉的，他的心像跳进了海洋球，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感觉自己被投放到球体之间，一直挣扎，却没法一口气站起来。

　　“没事儿，哥，你拿着校服吧。我先回去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回城的车了，黎元思忖，这里去车站可还得走半小时呢。后半句话他没好意思说，怕显得自己矫情。

　　“吃了晚饭没？”半晌，钱璟禾蹦出一句这个。他觉得过意不去，黎元大老远跑过来，只为给自己送个校服，还白白在门口等了他一大晚上。

　　“吃了面包呢，哥，你快进去吧，等会儿老师来抓你了。”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缕手电光，看着像老师在巡逻。

　　下一秒，黎元手腕上一阵温热，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覆盖了上来，驱散了秋雨后的凉意。

　　黎元有些震惊地看着钱璟禾的手，正牢牢地抓着自己，他一抬头，与钱璟禾对视了。

　　黎元胸口猛然一震，对方漆黑的眼眸被守门亭的黄色灯光照得透亮，纯粹的眼神深入了他的心底，密密麻麻的痒意以心脏为中心，烟花似的散发开来，窜得到处都是，是欢呼、是狼藉。

　　属于钱璟禾清冷的声音，伴着晚风一同从黎元的耳边吹过：“走，带你去吃点东西。”

　　黎元跟失了魂一样地跟了上去，什么公交车，什么回城，早就忘到后脑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 ′ ▽ ` )

 

第17章 偷偷摸摸

　　白色的墙面，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把钱文雁压得透不过气。

　　“医生，还有几项检查？”不知道是不是看着白大褂的医生了，钱文雁的身体愈发虚弱。

　　“你要不要通知一下家人？”医生看着报告单，皱了下眉头。

　　“我家就一个还差几天19岁的小男孩儿，不过最近参加奥赛...”钱文雁说起钱璟禾还是很骄傲，但是医生对这些都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