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一飞忙说没事。
对于李松茗有些反应过激的表现,岑一飞并没有多问——不用多问,李松茗的反应已经说明了这件衬衫对于李松茗来说大概是意义非凡的,方才那盆绿植也是。他隐约猜到这些让李松茗恋恋不舍的东西和谁有关,什么也没有说,只将他打翻的箱子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李松茗沉默地将衬衫重新叠好,柔软的布料流过指缝,如同水一般,明明就在他的掌心,却仿佛抓不住似的。
这件衬衫,是他和卢诗臣的第一个夜晚,卢诗臣穿的那件。
因为扣子在热烈的缠绵之中不小心被拽掉了,那时候卢诗臣叫他直接将衬衫扔掉。但是李松茗并没有扔,一直将它挂在衣柜的深处,这一次整理的时候才取了出来。
断舍离……
李松茗的手指有些眷念地抚了抚衬衫上面的褶皱,然后用拿了一个密封袋,将衬衫重新装了进去,放进了箱底。
对于卢诗臣的一切,他根本断不了、舍不得、离不开。
岑一飞帮着李松茗将他的物品都整理好之后,便一起搬下楼。虽然零碎的东西不少,但是都整理到箱子里倒是并没有太多了,两个人一起跑了三四趟,基本上便搬完了。
最后一趟的时候,岑一飞都走到了门口,回身来却看见李松茗看着桌子上的纸箱发愣——那个纸箱是方才岑一飞不小心从沙发上打翻的那个,李松茗之后又往里面装了一些东西,将那盆绿萝也放在了里面。
“我就说还得来一趟吧。”岑一飞说。
“不用了。”李松茗说。
“啊?那个箱子,还有那盆栽,不是说要的吗,”岑一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搬么?”
李松茗看了一眼那个纸箱,说道:“不用搬,那个箱子和绿萝……我有地方寄存。”
第96章 寄存物
李松茗正站在一扇门前,已经站了很久。
身边不远处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有些苍老而和蔼的声音在李松茗身后响起:“哎呀,这是小李吧。”
李松茗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微微弓着腰、夭折蒲扇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是认识的人。“陈林奶奶。”他叫道。
“最近有段日子没有见着你了,来找卢先生呀。”
李松茗此刻正站在卢诗臣家门前,听着老太太的话,卢诗臣点了点头。
这老太太是住在卢诗臣家对面一户,是多年的邻居,跟卢诗臣算是很熟识。李松茗之前来卢诗臣家里的时候也遇见过她,打过几次招呼,因此她也认识李松茗。
“这么热的天呢,怎么不赶紧进去啊。”老太太在自家门前一边开门一边问卢诗臣。
“就进去了。”李松茗说,他掂了一下手里的箱子,将重量靠了一部分在自己的身前,腾出一只手来,敲了敲面前的房门。
这一扇他踏入过许多次的门,如今站在这里,却恍如隔世一般。
老太太已经进了门去,卢诗臣的门还没有打开,李松茗又敲了两下,门里传来了模模糊糊的声音,“等一下——”
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从门里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然后是门把手拧动的声音,旋即,眼前的门被打开了。门打开之后,李松茗的视线平视过去,并未看见人,略微低头,才看见门口坐在轮椅上的凌思。
凌思一边开着门,一边还扭着头朝里面喊道:“我又不是瘫痪了,开个门又不会死——”话音未落她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了李松茗,神情有些惊讶,“松茗哥?”
“凌思,”李松茗对她笑了笑,“最近怎么样?”
“好着呢,”凌思的一只手和两只腿都绑着甲板和绷带,却举着她完好的那只手,笑着说,“你看,至少还有一只手能开门呢。”
比起还在病床上的时候,凌思看起来确实要精神了许多,因为做颅内手术被剃得光秃秃的脑袋,如今也长出了,不过因为时间不长,还只是短短的发茬,跟刺猬似的,倒是看起来很多了几分活力。
“是林阿姨回来了吗——”卢诗臣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门口的李松茗,表情凝固了一瞬,“松茗?”
“卢老师。”李松茗语气淡淡的叫道。
等待医院下达启程通知的这些天,李松茗还是在医院照常上班的,卢诗臣很忙,藏着几份刻意的忙碌,所以即便是在同一个科室两人也碰不上几次面,而李松茗,浑然看不出来他前些天还在和卢诗臣说“我不会放手的”那种样子。
卢诗臣想,或许李松茗终究是要放下了,即便是说再多倔强的话,也到底只是个寻常的年轻人,这段短暂的恋情,于他漫长人生中,终归只是短暂的一瞥。
凌思推着轮椅往后退,让开了路,让李松茗好进来。
李松茗很轻车熟路将手上的纸箱放了一半在门口的柜子上,扶着箱子换了鞋之后走进客厅,卢诗臣看着他,说道:“怎么来不提前说一声,万一我们不在家……”
“说了的话,你会允许我来吗?”李松茗抱着纸箱走到了卢诗臣跟前,看着他说。
“这说的什么话,”这样的情况下,卢诗臣自然不能说不允许的,只能礼节性地微笑,“当然能来——不过,你手上拿的什么?”
纸箱并未密封,因为距离很近,卢诗臣一眼先看见的是放在最上面的一盆绿萝,卢诗臣很眼熟的绿萝,虽然无法从绿萝的样子辨别出来,但是从隐约能够看见的暗蓝色的花瓶可以看出来,这是李松茗之前从自己这里带走的“回礼”。
难道是分手了就把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东西退回来?看着这盆绿萝,卢诗臣很难不如此想到。这算是李松茗接受分手这件事情的信号吗?
分明是应当让人轻松的事情,卢诗臣的心脏里却挤进了一点酸涩的东西充盈起来。
“这不是要走了吗,我那边的房子退掉了,还有一些行李没有地方存放,”李松茗说道,他直视这卢诗臣说,“可以存放在卢老师这里吗?”
卢诗臣愣住。
“不可以吗?”见卢诗臣一时没有回答,李松茗追问。
凌思的轮椅推到了靠近阳台的玻璃门边,膝盖上摊着课本,今年的中考早已经过去,闲着也是闲着,卢诗臣便叫她预备着复读,多少还是学一学。不过她虽然像是在看书,但是眼睛却并不在书上,一直在朝他们的方向看。
“当然……可以。”因为凌思在场,卢诗臣也不能说什么拒绝的话。
毕竟明面上他和李松茗是科室里关系很不错的同事,李松茗眼下要去关系了,来寄放一点东西又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介意的,如果煞有介事地拒绝,反而显得很不光明磊落似的。
得了他的“允许”,李松茗便自然而然地先将箱子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专注的,说道:“那么……谢谢卢老师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进来是个熟人——之前在医院照顾凌思的护工林阿姨,看见李松茗立刻认了出来:“李先生来了呀,”旋即立刻又想起来什么事情,“卢先生,汤怎么样了?”
凌思虽然如今已经出院了,但依旧行动不便,再加上卢诗臣毕竟是个成年男人,在身体方面照顾一个半大少女难免需要避讳,况且卢诗臣还要上班,所以凌思的日常起居方面很是个问题。因为住院期间林阿姨照顾凌思还是十分周到的,所以出院之后,卢诗臣还请了她继续来家里帮忙,请她在凌思恢复自主行动的能力之前居家照顾凌思。
为了凌思,卢诗臣给的薪资是远远高出市场价的,遇见脾气好又大方的雇主很不容易,林阿姨自然是很乐意来的,于是出院之后就继续担任了照顾凌思的任务。她方才是出去买菜的,灶上熬煮了汤,请卢诗臣看了一下,所以卢诗臣刚刚才从厨房出来。
卢诗臣脸色一变:“不好,刚刚光顾着跟松茗说话了,小思,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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