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跑了两天,长期缺乏运动的黎棠只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是上楼梯,一卡一顿仿佛变成机器人。
到周三,黎棠撑不住去向班主任请假,班主任那会儿刚批了几个来大姨妈的女生的假,看到黎棠半死不活的样子直皱眉:“膝盖疼不就是因为平时缺乏运动吗?跑跑就不疼了。这么大的小伙子一千米都跑不下来,说出去也不怕被笑话。”
黎棠心说也不是很大吧,我还不到一米八。
被打回来的黎棠在操场上跑得蔫头耷脑,一圈不到就掉队了,李子初死拉硬拽无效,只好向他挥手作别:“下一圈见。”
还没到见面,先摔了个跟头。
五体投地的那种摔,膝盖和手双双着地,脑袋也磕在橡胶跑道上。
最先发现的是周东泽,他已经跑出去半圈,又从队伍里出来,横穿中间的草坪跑到黎棠面前,边扶他边问:“摔着哪儿了?”
黎棠头晕眼花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大碍。
其他同学也围了上来。凭着出手阔绰经常请全班同学喝奶茶,黎棠在班上人缘不错,一时表达关切者无数,男生们差点要搞人力担架把他抬去医务室。
黎棠自知丢脸,硬撑着自己站起来,在周东泽和李子初的搀扶下回到了教室。
坐下才想起似乎没看到蒋楼,扭头往第四组最后排看,蒋楼已经在座位上,单手托腮面向窗外,好似事不关己。
上午的课结束,黎棠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出校门去到附近巷子里的家常菜馆。
然而蒋楼不在这里。
倒是在巷口遇到了先前那帮混混,吓得黎棠拔腿就跑,跑进校门里才延迟察觉到疼,扶墙好半天才缓过来。
本来还想去综合楼天台看看,奈何身体不允许。
直到下午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打响,蒋楼闲庭信步地进了教室,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
甚至没有往黎棠这边看一眼。
等到下课,蒋楼那边又聚了一帮男生,根本没有黎棠的容身之地。
黎棠难受极了,还在上课就摸手机给蒋楼发微信,问他中午去哪里了。
整整一节课,都没等到回复。
第三节课是体育课,黎棠带着乐谱去到综合楼的音乐教室。
苏沁晗一进门就看出异样,惊道:“你的头怎么了?”
“摔了一跤。”黎棠说。
“啊,早上在操场摔跟头的是你啊。”
“……嗯。”
黎棠心里更不是滋味。连隔壁班都知道了,蒋楼作为他的男朋友,竟然毫无反应。
“手也破了呀?”苏沁晗看见他手掌的创可贴,蹙眉道,“要不今天算了吧,你先回教室休息。”
黎棠干一行爱一行,坚守“职业道德”:“说好要陪你一起练。”
“我可以用伴奏,反正你已经弹得很好了,距离元旦晚会还有一个多星期。”苏沁晗笑说,“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到时候别掉链子。”
黎棠想了想,到底应了下来:“那谢谢你。”
苏沁晗双手合十:“拜托,别对我说谢谢。我现在一听到‘谢谢你’,就想到那天被蒋楼拒绝的场景。”
“……”黎棠只得答应,“好的。”
心情复杂地从音乐教室出来,一瘸一拐地往楼下挪。
黎棠一边琢磨该怎么向苏沁晗坦白他和蒋楼在一起的事,一边又觉得好像不必再为此烦恼,蒋楼都不理他了,这恋爱还谈得到明天吗?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让黎棠几乎是愁眉苦脸地走到楼下,弯腰揉了揉膝盖,听见脚步声也并未在意,直到脸一抬,看见眼熟的运动鞋,和套在校裤里也能看出长而直的一双腿。
蒋楼手抄裤袋站在黎棠面前,微微颔首,幽深的眸俯视他:“站不起来了?”
黎棠愣了下,不知出于何种想法,点了点头。
就见蒋楼把手伸出来,再上前两步,半蹲下,一手抄膝弯一手绕过后背,一下把黎棠抱了起来。
身体腾空的瞬间,黎棠的心脏几乎停跳。他无意识地蹬两下腿,听到蒋楼的警告:“别乱动。”
幸好上课时间,一路上都没其他人。
到教学楼下,靠近男洗手间的位置,蒋楼才把人放下来。
黎棠立刻扶住墙壁,警惕地四处张望,瞪圆眼睛道:“你是不是疯了……”
黎棠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公主抱,还是在学校,简直耻度爆表。
蒋楼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捉起黎棠的手腕,看他掌心的挫伤。
“涂碘伏了没?”
“……涂了。”
“周东泽给你涂的?”
“不是,我自己涂的。”
蒋楼松了手,蹲身去看黎棠的腿,手指沿着裤脚往上勾,将裤子卷起,一直到露出膝盖。
这处倒是没有破皮,但摔红了一大片。黎棠皮肤白,又瘦,皮和骨之间几乎没有肉,因此看起来有些瘆人。
掌心覆盖上去,轻揉几下,蒋楼问:“还能动吗?”
黎棠抿了抿唇:“……能的。”
“另一条腿呢?”
“也能。”
蒋楼便把挽起的裤脚放了下来,直起身,查看黎棠的额头,那里赫然鼓起一块肿包。
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摸出一袋冰块,慢慢按在那肿包上,黎棠被冻得直缩,蒋楼按住他肩膀不让他躲:“很快就好。”
蒋楼比黎棠高,抬着下颌时,黎棠正好能看到他的喉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莫名地别开目光,黎棠清了清嗓子,问:“哪来的冰袋?”
“学校小卖部。”
“小卖部有这个卖?”
“想要就有。”
“……”
黎棠想,对于蒋楼这样的人来说,无论是多么昂贵的东西,但凡想要就唾手可得。
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那么多人为他前赴后继。
什么时候消的气,黎棠自己都搞不清。
但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不理我?”
蒋楼淡声说:“是你说的,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黎棠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憋屈:“……那你还不回我微信。”
“白天我一般关机。”蒋楼拿开冰袋,看黎棠一眼,“以前晚自习也不开。”
言外之意是——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带手机来学校。
这下黎棠彻底不生气了,甚而有一种隐秘的喜悦。
愿意为我作出改变,至少可以证明是在乎的。
然而此刻,蒋楼看着黎棠,想到的是那天户外晾晒,他掀开床单从里面钻出来时,那张暴露在艳阳下的脸。
两颊微红,眼眸含光。
一张及其生动、漂亮的,值得被珍藏的脸。
而博物馆里的藏品之所以宝贵,是因为稀有,要用玻璃柜加上重重铁锁妥善保管,仅供欣赏,禁止觊觎。
可是他太招人了,蒋楼想,所以连给外人欣赏,都会感到被冒犯。
“我得回教室了。”黎棠自己按住冰袋,“答应了要给他们整理语法知识点……”
“‘他们’是谁?”
“班上的同学啊。”
“别管他们。”
“我是英语课代表,”黎棠以为蒋楼又在嫌他管太多累得慌,边说边往楼上看,“还得去办公室打印,这会儿打印机应该空着……”
话没说完,脸颊突然被捏住,转回来。
紧接着,蒋楼的唇贴了上来。
干燥与柔软的碰撞,即便脱敏成功,依然有火花迸溅,以至灼烧,滚烫,令人心间震荡。
这次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距离拉开,确认黎棠心无旁骛,瞳孔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蒋楼勾唇,露出满意的笑容。
“别管他们。”他再次重申,“看着我一个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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