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最中间那个点肯定最有优势,于是我一出发就先去找牛肉饼了。折腾了一大圈后,我完成了第二列的糖油粑粑+牛肉饼+刮凉粉。接下来就要回酒店了,我拿出手机点了一下打车,显示“排队261人,预计等待1小时以上”,我傻眼了,这个点已经是凌晨了,不愧是长沙。最后我搭了一位外卖小哥的便车,风驰电掣赶到酒店,获得了第一名。
他俩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一直到我做完单采,一个也没回来。我也懒得管了,和工作人员道别后,就回房间洗个热水澡,准备休息。
洗到一半,外面传来敲门声。我以为是客房服务之类的,就没理。可是它敲得特别急,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只好吼了一声“等一下”,然后匆匆冲掉身上的泡沫,披了件浴袍就出去开门。
从猫眼里看了一下,是照影。我边开门边打趣他:“你不会刚回来吧,我等得花都谢了。”
比起走进门,照影更像是“闯”了进来。我闻到他身上很浓重的酒气,还没来得及把门关好,就被他扣住手腕一把拉进了房间里。
“你会游泳吧?”他哑着嗓子开口。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是因为我今天在水上乐园玩得太好了吗?
好像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因为他没有留间隙直接说下去:“你会游泳,你那次不是在练游泳。”
我脑子里空白了一秒钟,心脏好像被紧紧捏住,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惧从我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里渗了出来。我好像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但是我来不及阻止。
照影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在为他……自杀。”他甚至没用疑问句,更像是某种审判。
我被揭穿了。
我内心一直知道但不肯承认,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确实在逃避照影,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逃避当时的自己。我像被打碎过又重组,我不齿也痛恨着那个破碎的自己。照影是唯一见过“那个我”的人,我总是天真地觉得,和他保持距离就能和“那个我”保持距离。
我仿佛被扯下遮羞布,一瞬间衣不蔽体、手足无措,低下头看着我自己,它里面还是碎的,它只是假装拼起来了。
也许我可以辩解,我当时在海边散步,海面上映着月光,莹莹发亮,因为太漂亮了,让人很想亲近。我脱掉了鞋袜,最开始真的只是想游泳。我投入了海水里,水里很安静,这种安静把我和“周冉”这层皮囊剥离开了,“花知夏”回来了。我漂浮在海面上,想到了今天的娱乐新闻,李沐和那个人的名字又一起出现了……这些日子里被我强行截断的情绪全都像黑色的海水一样涌回到身体。好痛,痛到不想回到现实世界里。那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但我遵从了它。
我缺失了中间的记忆,只记得被照影救上来以后边咳边吐出来好多水。而事后,我对此的解释是“因为过几天有一场要下水的戏,我不会游泳,所以想先练一下”。
照影可能在等我反驳,而我的沉默似乎代表了默认。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他拧着眉,像个执拗的小孩,带着哭腔说:“你已经为他死过了,现在的你是我救回来的,就是我的了!”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忽然想起来门还没关好,赶紧伸手过去捂他的嘴。
当我转头望过去,却看到李沐就站在那里。我好像死机一样顿在原地,他听到了吗?听到了多少?
在漫长的拉锯战里,我一直在全心全意地恨着李沐,不能表现出伤心,怎么能伤心呢,伤心我就输了。直到这一刻,我所有的伪装、我可笑的尊严一起碎了一地。
照影一只手推着我的肩把我按到衣柜门板上,另一只手掰过我的下巴,让我只能看着他,然后俯身过来吻我。
与此同时,我的余光注意到李沐也走了过来,也是扑面而来的酒气。他抓住我的一只手,然后低头吻了我的锁骨。我当然熟悉李沐的路数,他喜欢从锁骨开始一路往上吻到脖子,因为这是我的敏感带。
我眼前一阵阵发花,脑子快炸了,他们两个!居然!同时!在吻我!
平时我的力气就抵抗不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更何况是两个,还是两个喝醉的……
一个像蛰伏已久的吸血鬼,已经瞄准了我脖子,虽然现在还在用柔软的嘴唇碰触,但好像下一秒就会刺破皮肤下突突直跳的血管;一个像饿坏的狼,已然露出了比刀锋还利的牙,时刻准备着要把面前的猎物撕裂、拆吃入腹。
第43章 照影篇·讨厌夏天
我讨厌夏天。讨厌整天晒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太阳,讨厌身上湿黏黏的汗,讨厌手臂压在课桌上再抬起来好像撕掉一层皮的痛感,讨厌头顶上嗡嗡转着的死气沉沉的吊扇,也讨厌窗外吵得人头皮发麻的蝉鸣。
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坐在座位上写试卷,心里越来越乱,最后我狠狠扔下笔,一只手撑住额头,另一只手把面前的卷子胡乱揉成一团。
导演喊了一声“卡”,把我从剧情里唤回现实。这部剧教室内的场景都是在一所高中内拍摄完成的,真实的校园让人很有代入感,我常常会恍惚,好像真的回到了学生时代。
这条过了,导演宣布今天的拍摄任务结束。我向工作人员们道谢,然后去卸妆、换衣服。造型师一看到我就调侃:“在找花老师吗?他今天没过来。”
我被她戳中心事,脸上有点发热,红着耳朵辩解道:“我知道他不在啊,今天晚上又没他的戏。”
造型师姐姐一边叠衣服一边笑:“那你还一下戏就东张西望地找他。”我在心底默默反驳:怎么了?还不许人有点美好的幻想了?
回酒店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时间,9点多,有点饿。我换了一身便装去找花知夏,想约他一起吃个饭,他不在房间也不接电话。前台说看到他出去了,大概半个小时前。
我们的拍摄地在这座海滨小城的城郊,能活动的范围并不大,且能玩的地方我俩都已经玩过了。我伸了个懒腰,不慌不忙地沿着海岸边慢跑,不出意外半小时之内肯定能找到他。
果然,没一会儿我就看到了他坐在沙滩上的背影。
“花……”我顿了一下,改口喊他,“周冉!”这是他提出的,说是为了更好地入戏,我们在生活中也要叫彼此的角色名。
可能是距离太遥远了,他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刚准备过马路,面前的信号灯就变成了红色,我只好站在路边等待。
花知夏还穿着剧中的夏季校服,月光勾勒出身体的轮廓,白色的布料被猎猎晚风扬起,像一张飘摇破碎的纸片。说实话他现在瘦得有点吓人,进组第一天导演就让他要增肥,好像也没看出什么效果。
他忽然站了起来,脱掉了鞋子和袜子,然后往海的方向走。我愣了一下,然后看到他……跳进了海里?这是要游泳吗?现在?在这里?
我顿时有点摸不清状况,绿灯一亮,我就跑到马路对面往海边跑。从来没觉得这片沙滩这么宽广,等我到那里的时候,只有散落在地上的袜子、鞋子证明我刚刚看到的不是幻觉。
海面上黑漆漆一片,白色的浪花连成一条线,从远方推到面前,又呼啸着退走。这条白线好像把这个世界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真实的世界,一部分是前面望不见头、深不可测的黑。——可是花知夏在那里面。
我第一次对海产生了恐惧。
我一边慌乱地扫视着海面,一边叫他的名字,叫到后来声音都在抖了。终于,我看到左边离我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抹白色,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他身上的校服。我扑进海里,用尽全力往那个方向游去。
怎么在翻涌的海浪里找到他,又是怎么把他救起来的,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把他拖上岸的时候,他好像已经一点生气也没有了。我完全不会思考了,机械式地给他做着人工呼吸,紧张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知夏终于有了点反应,侧过身弓着背,表情痛苦地呕出几口水。剧烈的生理反应过后,他又平躺了回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好像这具躯体里面已经没有灵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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