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远恒不死心,往音响孔吹了两口气,被里面的水溅到了眼睛。
他又拿手机在空中晃了两下,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发生,他隐约听见了手机里水欢快晃动的声音,看来没救了,只能等它自己干了。
狄远恒努力想新解决的办法,“……我哥没有胡老师你的电话吗?”
“没有。”胡谷添说,“不都是你联系阿赫的嘛。”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摄影棚中,大眼瞪小眼,尴尬的气氛在狭窄的空间中弥漫。
“哎呀打雷天的,电话信号打不通也是有可能发生的。”胡谷添给自己找补,“这天气只能用最原始的交流沟通方式。”
“阿恒你大声喊几声,看看他们能不能听见。”
狄远恒:……
“我记得我哥的电话号码,胡老师借一下你的手机给我,我给他发条短信。”狄远恒说,“我想在这儿继续拍,就当做是拍麦克白和狼群的后续了。”
“说的也是。”胡谷添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雨还在下,树下全是水,回哨所起码也得等雨停。”
狄远恒发完短信后,继续把目光放回了狼群中。
麦克白的位置游离在狼群的外部,有些孤独。
显然它还没被狼群彻底接受,在它听到熟悉的哨声的时候,从小到大的本能在呼唤它回到人类的身边。
哨声还在一遍遍地响起,尖锐刺耳却熟悉。
麦克白站在原地不动,突然它仰头模仿着头狼的动作,发出一声嗥叫,像是在回应哨声。
哨声响一声,它跟着嗥叫一声。
狄远恒以前是知道无论狼或狗,都会吠叫或嗥叫,只因为生长环境不同,需求不同,周围团体不同,导致狼更偏向嗥叫,狗更倾向吠叫。
但他没想到他会拍到麦克白的转变,因为在家中从没听过麦克白这样叫。
显然诧异的不止他一个,狼群中的狼也颇为诧异。
这只狗子虽然和他们长得有七成像,却几乎没有嗥叫过,更多的是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撒娇声。
头狼回头看了麦克白好几眼,确定这只小笨狗没有被雨淋傻。
过了一会,哨声那头好像发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回应声,森芒带着些稚嫩的童声在峡谷间隐隐传来,“麦克白——你在哪——”
“麦克白——”
镜头被拉近,整个画面重心落在麦克白身上,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被摄影机忠实地记录下来。
小主人的呼唤让麦克白坐立不安,心中涌起的喜悦,但当它看向几步外的桃乐丝的时候,一种莫名的难以抑制的渴望和冲动。
它的眼睛在灰色的雨天下显得更湿漉漉。
因为得不到回应,小主人的呼唤变得急迫,哨声和喊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麦克白——”
“你受伤了吗,你在哪——”
终于它还是抬起头,这次的声音比刚才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清晰确定,“嗷唔——”
这一声属于狼也属于狗的嗥叫声。
“找到你了!”
森芒出现在镜头之中,他穿着明黄色的雨衣,为这个灰沉沉的环境中增添了一抹亮色。
他在毛毛细雨中小跑,最后在头狼警惕的目光注视下停住脚步。
不准再前进,否则将视为挑衅的信号。
双方在雨中陷入了僵持。
森芒没有再前进,反而往后退了几步,表示自己没有挑衅意图。
他把拇指按在嘴唇上吹了两声口哨,那是他呼唤狗狗们回家最经常用的音调,但麦克白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小主人。
雨水落到了它的身上,它剧烈地抖了两抖把水甩出自己的毛外,继续望向自己的小主人,眼神中带着浓重复杂的情绪。
森芒同样站在原地与它对望。
在狼群中的桃乐丝歪了歪脑袋,隔着雨终于认出了森芒的身份,它几步快跑到森芒的腿边,蹭了蹭他的衣服。
这个举动宛如冰块落入火盆中,瞬间化成了水,僵局被打破了。
森芒蹲下身,轻轻抚摸着桃乐丝湿透了的毛,桃乐丝呜呜地发出两声撒娇声,伸出舌头轻轻舔着面前这个许久未见人的脸颊。
麦克白也凑了过来,亲昵地舔了舔小主人脸上的雨水。
森芒忍不住把头埋进了麦克白湿透了的毛里,笑了。
过了一会,他靠在麦克白身上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这才抬头看向狼群,在这场大暴雨中它们显得格外狼狈。
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了它们个凑手不及,每一只狼身上都带着星星泥点,状态很不好。
雨还在下,迅猛异常的雨水让葡子江的水位猛涨,所有的一切都像埋进了水墙之中,风和雨一起构成了破坏力惊人的力量,冲垮了灌木丛和小部分森林,甚至形成小型山洪。
如果一不小心被卷入山洪之中,能活下来的就是命大。
现在小型山洪向峡谷低势的地方冲去,幸好峡谷的一边很深,水瞬间在那处冲出了一道深沟。
“哗啦啦……”暴雨又来了,无数的雨滴从天空中落下。
“雨大了。”森芒揉了揉麦克白的耳朵,拿着工兵锹指了指前面的路,“我们走吧。”
麦克白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和桃乐丝嗷呜两声,跟了上去。
“你们要跟来吗?”森芒停下来,转头望向头狼,“我知道哪里有安全躲雨的地方。”
谈判应该直接和团队的头领谈,森芒冲头狼比了个手势,指了指远处被雾和雨笼罩的山。
头狼用警惕的目光看了他好久,又看了看对他很亲昵的桃乐丝,最终仰头一声长嗥。
它同意了。
森芒带它们去的并不是岩洞的位置,岩洞的地方不应该也不适合带狼群去,他要带它们去的地方是峡谷山崖下的一块高地,那里长着一棵很高的老树。
那棵树很特别,他以前无聊的时候很喜欢去看它。
斜倾的宽阔树冠像一顶雨伞,鳞片状的树叶细细密密地长在枝头,在雨天躲在这样一棵高贵舒适的老树下,再大的暴风雨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隔了很远,狄远恒只能看到动作,听不清声音,他看到弟弟嘴一张一合说了句什么,随后狼群小小地骚动了一波,跟随着森芒的脚步走了。
期间头狼还停在森芒的身边,他看到森芒曲着膝盖蹲下身,头狼的爪子按在了小男孩的肩上,黑色的鼻尖贴在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
这一分钟在狄远恒看来是十分的漫长,但他没有从森芒的身上看到任何紧绷害怕的情绪,他弟弟胆子贼大,甚至闭上眼睛抚触着头狼脊背上的毛。
他弟弟很享受和头狼交换信任这个过程。
原本这个场面应该是让人感觉心脏爆炸的,但真正看来展现更多的却是温情和爱,狼群没有伤害他弟弟的意图。
连风和雨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起来。
过了一会儿,森芒站起了身,整理了雨衣上的褶皱,拿起工兵锹一步一个泥脚印,往目的地走去。
跟在队伍末尾的小狼崽可能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大的暴风雨,它没有任何的经验和技巧,稚嫩的哼哼声淹没在雨声中。
雨水打到它的身上,让它原本轻松的步伐变得格外沉重,脚下的浑浊的土地像是个吸盘,每抬起一次腿都十分费劲。
碎石和尖锐的细木枝藏在浑浊的雨水下,刮得小狼崽的脚垫伤痕累累,它发出哼哼的声音摇摇晃晃努力跟上妈妈的步伐。
最后脚下一滑,再次滚进了泥水里,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母狼嗷叫了几声,用头部拱了拱小狼崽,试图让它自己站起来,但小狼崽实在使不上劲了,雨水像是在它的身体上绑上了铅块,它已经走不动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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