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延一直看着他,闻言微愣,然后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温楚又说:“你要走和我没有关系。反正你也不记得我了。”
“我会休息的——在你走之后。”
傅宗延望着他,没说话,见他说到最后,通红的眼眶再次盛满泪水,心口仿佛被洞穿,他一动都动不了。
温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要哭,明明场面滑稽又搞笑。
但他就是很伤心、很伤心。
按理,这个时候,傅宗延肯定会抱着他,时时刻刻抱着他,而不是拿着一张纸来问候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泪水不断滴落,温楚用力擦了把眼泪,生出些许赌气意味。
“你难道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亏你还是上校呢。”温楚语气讥讽。
他从没这么刻薄过。
但越说越生气。
很快,温楚就受不了了,他用力捂住眼睛,哭到后背颤抖。
从始至终,傅宗延沉默得宛若一尊雕像。好像从此以往都不会再挪动一下了。
温楚的话没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质疑。
他两手握了握膝盖,良久,低声道:“我的钢印在你身上。”
闻言,温楚愣了下,然后低头,看到挂在自己脖颈上的那枚银质钢印。病服宽松,露出他白皙纤瘦的锁骨。
“我不会把他给任何人。”
“死都不会。”傅宗延语气笃定,抬眼看向温楚的时候,漆黑眼瞳无比深刻。
可莫名的,一股怒意倏然涌上心头,温楚猛地扯下钢印,用尽力气扔到傅宗延身上,大声:“我偷的行不行!”
“还给你!”
傅宗延没接,钢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楚痛苦地捂住双眼,泪水顺着指缝一点点往下落。
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不是记不得他了。
他只是不喜欢他了。
任凭他哭到崩溃,也不会有拥抱和亲吻。
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和陌生人一样——傅宗延所有在意他的表现,都来自一个个需要掏出来的证明。
“你想要我做什么?”
半晌,傅宗延语气沙哑。
这番不长的谈话,居然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焦心。
温楚没说话。
他感觉肚子又有点不舒服了。
不能再哭了。
但他根本控制不住。
好一会,温楚捂着眼,哭着哀求:“把他还给我。”
过往的浓情蜜意太过深刻。那些生死一瞬的间隙里,傅宗延抱着他、亲他、抚摸他,有鲜血的味道,也有冰冷的雨水气息,或者是枪口硝烟的窒息感——但他都是爱他的。他将他纳入身下,为他架起牢固屏障的时候,温楚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把他忘了。
眼前的人,失去了所有的这些记忆,难道不就是另外的人?
傅宗延深吸口气,他注视着向他讨要“自己”的温楚,心口仿佛被什么狠狠割了一刀。
他再也坐不住,忽然一下站了起来。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十分急促。
傅宗延抬眼看向门口,没有立即离开。
“我……”
有备无患的草稿是滑稽的,下意识的关心实则是一种更深的伤害,只有感受是最真实的。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傅宗延走到病床前。
他低头注视捂着眼睛的温楚,慢慢道:“我第一眼就很喜欢你。”
其实早在陆昂川叫他看温楚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人群最边上的温楚了。
那么小的一只,紧巴巴地望着他、担心他,又因为场面的复杂,显得十分局促,但即使这样,他望向他的眼神依旧分外坚定。似乎只要他醒来,一切都不是问题。他一点都不会害怕。那种信任和依赖,傅宗延只一眼就看出来了。
更何况——
“你是我喜欢的类型。真的。你很……漂亮,瞧着很聪明的样子——当然不聪明也没事。但你真的是我会喜欢的。”
温楚听着,愣住了。
这不是傅宗延会说的。
但又确实是傅宗延和他说的。
“你刚刚坐在这里哭,我脑子就是空白的,我连动都动不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所以不要说骗我,或者偷的。”傅宗延语气叹息。
他俯身捡起钢印,仔细擦了擦,搁到床头柜上,继续说:“就算我不是他……”
“我也能想象我会有多喜欢你。”
他语气认真地说。
一切回到原点,他却开始一点点将喜欢的痕迹说给他听。
甚至以前从未说过的“喜欢”,在这个遗忘的瞬间,脱口而出。
温楚呆呆坐着,没吭声。
敲门声愈加急促。
傅宗延往门边走了走,途中再次停下脚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停顿了下,便伸手准备开门。
“等下。”温楚抬头,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望向傅宗延。
“你过来。”
傅宗延依言快速走到床边。
温楚仰面瞧他,哽咽:“那你亲亲我。”
傅上校整个愣在原地,“怎么——”
他迟疑的一秒,那双眼瞬间泛起眼泪。
当即,嘴唇被用力含住。只是忘记了一切的傅上校动作实在笨拙,俯身的姿势也十分僵硬。
温楚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让他张开嘴。
不过后面好一点了。
后颈被握得有点痛,门也快被敲烂,傅宗延才放开温楚。
他的脸甚至比温楚还红,视线落在Omega有些肿的唇瓣上,十分严谨地和温楚说:“还要吗?”
温楚被他回归零点的技巧吻得不是很舒服,一把推开傅宗延,翻身躲进被窝,“不要。”
“你走吧。”
第五十八章
轰隆作响的重型军机上, 陆昂川盯着傅宗延,一副见了鬼似的神情。
第三次转头望见这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后,傅宗延终于想起来, 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他的语气和平常无二, 面容严整,甚至有些严肃。
手上的文件是最近半年流亡政府的动向。
费希尔自治州老矿区发现流亡政府地下交易所, 意外捕获军方内部间谍一名(Omega)……埃德蒙自治州东部小镇南特发生教堂骚乱, 贺凛带人出没……流亡军上校闻峥死于厄尔西峡谷,蓝章交易所雇佣兵涉嫌……
温楚带来的那张交易所凭证,成为眼下最直接的导火索——一百颗能量石, 这等于将整个大陆置于战争状态。
无论如何,联邦都必须有所准备。
尤其在沦陷的西区, 防线薄弱,势必要联合东区重新整编军队。
“这半年全不记得了?”陆昂川想了想, 还是问。
傅宗延点头, 片刻才道:“梅尔教堂撤退失败后就想不起来了。”
与其说一片空白,不如说很模糊, 模糊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阵袭来的数倍能量石带来漫长的白光, 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
睁开眼之前,傅宗延其实有些清醒了。
偶尔,他听得见一些声音,断断续续的,但就好像一直行走在梦里的人, 不会去想自己是谁, 也想不起任何。
陆昂川点点头, 说:“你知道撤退路线是怎么泄露的吗?”
傅宗延指了指手上的文件:“宋逢身边的Omega?”
“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还去你办公室了,撤退商议名单没了, 我就很纳闷……但怎么也没想到是我们的人。”
陆昂川这人瞧着没什么脑子,但认真好学、心细如发,事发后能有这样的反应,其实很符合联邦军事精英培养的高级水准。
傅宗延:“流亡政府一直和交易所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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