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月隐辨认了一下上面的标识,倒出几颗吞进喉咙里,他脚步极快地向会议室走去,身后震惊的人群连忙跟上。
两个多小时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快到尾声时,孙思接了个电话,进来在他耳边说:“桑娅刚刚去和HR见了面,恐怕她很快就要去见律师了。”
崔月隐提前结束了会议,他起身向办公室走去,孙思跟在他身后:“先生,我们要尽快和她签订保密协议,侵犯医疗隐私、精神虐待——在现在这个海格姆森并购案的关键时期,等她和律师谈过,知道她能期待一笔至少百万英镑的赔偿金时,我们的公关恐怕就要有得忙了。”
“让她来办公室见我。”
崔月隐神情冷漠,缺乏情绪。
女秘书进来时有些强做镇定地警惕,崔月隐站在办公椅后看向她:“克里希南小姐,请坐。”
“我刚刚来伦敦时,收到了这里每一位高级职员的资料,我记得你的求职信里写,你想加入崔氏海油集团,是因为它的CEO。”
“是,我在中学的时候,在一本全球商业女性的杂志采访稿里看到了蕴石夫人的报道,一位石油集团的女性CEO,后来大学的时候她来我们学校发表过演讲,我记得她关于人生要追求使命和感召的那段话……”桑娅.克里希南不自觉说得太多,她有些焦虑地停下来。
“她一生都对海洋和石油很痴迷,去年冬天,她告诉我,她最后的心愿就是看一眼海格姆森在北冰洋的一座钻井平台。”
崔月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他微微笑了一下:“你一定觉得我是她的儿子。”
“您有她的姓氏,我一直听说她的丈夫和孩子都随她姓。”
“我是她的养子。更准确一点说,我就像王位继承战中站在旁边的那个表亲,理当只有鼓掌和观战的权利,你是一个印度裔的女性,在伦敦的职场里,你应该很熟悉这种感受。”
桑娅猝不及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一生都在寻求她的认可,想要她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想让她将我视为最值得骄傲的孩子,她快要死了,这恐怕就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我无法承受失败的代价,你一定明白,那种每一次错误,每一丝微小的失误,仿佛都要将你推进深渊的感受。”
“先生,我……”桑娅有些语无伦次,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有一副极其英俊的面孔,东方血统只是为他增添了神秘色彩,他灰色的眼睛真诚地袒露痛苦,桑娅被深深打动了。
每一次错误,每一丝微小的失误,仿佛都要将她推进深渊。
这的的确确就是她长久以来的感受,作为二代移民,一路都绩点优异,履历完美的女孩,如果她还在印度,她的肤色会让她天生就低人几等。
“对不起,我希望您一切顺利,如果您需要看心理医生……我是说,我很高兴能帮到您。”
“你已经帮到了我。”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孙思让公司的律师去跟桑娅签保密协议时,她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签了字,甚至拒绝了公司提供给她的补偿金。
孙思拿到保密协议的副本,微微松了口气。
他去崔月隐的办公室跟他说这件事,他将文件递过去时,崔月隐露出嫌恶的神色,只是说:“别让我再在公司见到她。”
孙思微微一怔,应了一声“是”。
孙思去处理桑娅的事,跟女秘书说她愿意去任何地方,他都会给她拿到一封有足够分量的推荐信,鉴于她的合约还没有到期,公司也会补偿违约金给她,最后,他又难免提醒桑娅记得遵守保密协议。
女秘书起初震惊,然后孙思从她眼中看到了被愚弄的恍然大悟。
送走了桑娅,孙思心想,我这种人是不是活该在地狱里腐烂?不过想到真正该下地狱的人毫无愧疚,他又立刻将这点良心抛之脑后。
如果崔月隐需要吃点药来维持精神稳定了,他还得尽快去找个信得过的精神科医生。
凌晨三点,沈弥被门铃声吵醒,她让陈姨拿着棒球棍,怒气冲冲地打开门。
崔月隐站在门阶上,他穿着一件大衣,戴羊绒围巾,风度翩翩甚至还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沈弥沉默了一下,简直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你来干什么?”
“我今天给循的球队投了一大笔钱,他什么时候能重回赛场?”
这句话介于示好和威胁之间,沈弥放他进来,他坐在客厅和她聊天,从他们的离婚官司说到少年时的往事,他甚至破天荒地聊起了周喻。
如果现在不是凌晨三点多,沈弥说不定真的会有心情和他一直聊下去。
“要加糖吗?”
崔月隐站在她的咖啡机旁边磨咖啡,沈弥忍住困意问:“你到底要来干什么?”
崔月隐转头看向他,他的目光在睫毛的掩映下几乎有些温和:“既然我们都在伦敦,或许不该如此疏远。”
“我们在打离婚官司。”
“我知道。”
“我忍受不了你。”
“偶尔忍受我对你总有好处。”崔月隐的笑意中有点细微的嘲讽,但即使是这时候,他的尖锐也不及平常的十分之一。
“阿弥,你的咖啡要加糖吗?”他又一次问。
从这天开始,沈弥时不时就能在家里见到崔月隐,某一天她起床看见他睡在她的沙发上,他还穿着正装,衬衫的领口微微散开。
“你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恐惧,因为崔月隐正试图起身,但他似乎很难站起来。
从那天开始,她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年少时她见过一两次崔月隐的这种状态,好像他的身体内部正在坍塌,而他撑不起这具肉身的重量。
海格姆森的并购案仍在继续,沈弥偶尔在社交场上碰见过他几次,每次崔月隐都神采奕奕,惊人地友善、随和。
他至少掉了十几磅的体重。
事情一直持续到沈弥在家里的浴缸发现他,他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水被鲜血染成粉色,沈弥冲过去将他的胳膊捞起来,她松了口气,起码崔月隐没有割腕,一只玻璃杯碎在了他掌心里。
玻璃碎片砸得很深,一些伤口边缘被泡得泛白,沈弥额角青筋直跳,她拿镊子夹出那些玻璃碎片,再给伤口淋上碘酒,缠好纱布,做了简单的急救处理。
崔月隐中途醒了过来:“阿弥?”
“我不该处理这个,崔月隐,我不会再处理这些狗屁事。你要么滚去住疗养院,要么死在你自己的房子里,别把你的问题带给我。”
“阿弥,别这么小题大作,我只是不小心捏碎了一只杯子。”
昨天是周末,他们在同一场赛马会上相遇,崔月隐照样半夜来找她,顺便在客房留宿了一晚。
沈弥站起来,出去给律师打电话,要他立刻去申请一张限制令。
肖恩.麦肯齐终于辞去克尔希石油的CEO,他的人事变动结束后,预计下周就会宣布成为崔氏的并购伙伴,加入海格姆森的并购案。
关于海格姆森的资产评估和技术评估也基本告一段落,4月初的这场季度会议上,整个并购团队都在谈论下一个阶段的计划,伦敦分部就像一座高速转动的齿轮机器。
窗外正在下雨,雨水高楼玻璃上划出蜿蜒的轨迹。
所有他少年时渴望的一切都已经触手可及,海油崔掌权人的位置,姨母的目光,有时水痕浮动的轨迹让他想起崔蕴石外套上若隐若现的金色羽鳞。
崔月隐注视着窗外的雨滴,他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走了出去。
正在说话的投行顾问怔了一下,他停下来,准备等崔月隐回来再继续。
七十多人的并购团队等了一整个下午,孙思找了个理由将所有人送走,又单独跟核心人员聊了几句,他回到空荡荡的会议室时,留下来的崔虞臣几乎有些脸色苍白:“孙先生,你打通了四哥的电话吗?”
孙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虞臣先生,你从云京带回来的现金很重要,但你知道,一旦在继承权的斗争中站了队,你就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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