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金芳张着嘴,没了反应。
“他右臂骨折,轻微脑震荡,在留院观察。我刚下飞机,过来一是拿换洗衣物,二是跟你说几句,”连政语气转为严肃,“不管以后有没有机会碰面,别再让郝立冬和他们母子俩有接触,我不能次次都盯着连卓,今天是骨折,下回真闹出人命,哭的人是你,不是我。”
“……”
怎么会这样?
郝金芳心疼得抠着轮椅扶手,半天说不出话来。亏她替卓舒兰说那么多好话,试图拉近这对母子生分的关系,好给立冬将来留条后路。
好不容易说动儿子去看望生母,却害了他……
眼看郝金芳红了眼睛要流泪,连政适当进行安慰,劝她别太担心,郝立冬骨折不算严重,采取的保守治疗,没动手术。不过城中村环境太差,所以会在医院多住两天,顺势又劝她尽快搬家,正好明天过户。
“你安心在家待着,下午我助理过来接你去医院看他。”
“好,麻烦你了,大老远从北城赶过来,我替立冬谢谢你这大哥。”郝金芳抬手抹了抹眼睛,指着儿子那屋说,“你进去拿吧,立冬这孩子爱干净,衣服都收得好好的,好找。”
没有锁的木门,轻轻一推便开了,昏暗得看不清室内全貌。连政摸到门边的开关,打开灯,才得以看清这间没有窗户,仅六七平米的小房间。
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整张床被蚊帐罩着,床头边是一张塑料凳充当的床头柜,上面有插线板,手机充电器。简易的无纺布衣柜靠着有开关这面墙,几双旧鞋子整齐地摆放在床尾,按季节区分,从左排到右。
他走到衣柜前,拉开拉链,入眼是几件棉衣,棉衣下方码着秋冬两季的衣裤,每一件都挺有年头,有的起了不少球。
连政拉上拉链,换到另一边,刚打开,就看见挂衣服的横杆上挂着一把雨伞。他低头,毫不意外地在角落里看见一个黑色纸袋,交给林景禾时什么模样,那纸袋便以什么模样待着,没有折痕。
他拎出来,又拿出里面的方盒,怀疑郝立冬甚至没拆过这瓶香水。
“我去找个袋子装衣服,你帮立冬把充电器也带上吧,他手机没电了。”
闻声,连政将香水收起来放了回去。郝立冬衣服少得可怜,确实好找,拿了三件短袖两条运动裤,他愣是找不出第三条裤子,内裤倒有四五条,随手拿了三条内裤和三双袜子,关上了灯。
“我特地问隔壁要的袋子,”郝金芳装好衣服,袋子打上结后交给连政,“等充上电,你让立冬给我回个电话。”
“他手机坏了,打不了,我下午给他换新的。”连政看了眼手中喜庆又廉价的红色塑料袋,莫名想到“吉祥”两个字。他的奶奶农村出身,嫁给他爷爷享了一辈子的福,最偏爱红色。
二十四岁的本命年,老太太送了他一身喜庆的红秋衣秋裤,给他驱邪保平安,那套衣服至今还在衣柜里躺着,或许是吉祥的颜色,不过他真穿不了。
但凡郝立冬高一点壮一点,连政极有可能将那套驱邪保平安的秋衣秋裤转赠给他,比钱来得有心意。
躺在病床上的小个子郝立冬,第三次痛苦地撑着身体坐起来,艰难下床。
林景禾放下书,起身问:“立冬,是不是又要上厕所?”
“嗯,水喝多了……”
“多喝水好,我扶你过去。”
在林景禾的搀扶下,郝立冬成功抵达卫生间,他扶着门框,难为情地笑了笑:“昨天一屁股摔地上,尾巴骨疼,躺着好像更疼了。”
“疼怎么不早说,我去问问医生。”
“没事啊林姐,也不是很疼。”
两人正说着,病房的门突然开了。
郝立冬傻呆呆地看向门口的连政,一时间忘了要上厕所,也忘了打招呼。连政目光掠过郝立冬睡凌乱的头发,去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一样。
林景禾见老板手里拎着塑料袋,及时伸手去接:“连总,东西我拿吧,你来得正好,立冬他尾巴骨疼,我怕他上厕所摔了。”
郝立冬回了魂,立马摇头否认:“不疼了。”
连政将塑料袋递给助理,走过去扶住郝立冬:“进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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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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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立冬脸皮薄,连政只扶他到马桶前,便放开手问他:“自己能脱裤子么?不能我帮你。”
“……”郝立冬裤子里什么都没穿,哪敢让连政帮忙,吓得伸出左手晃给他看,“能,能脱!这条胳膊能动,大哥你去沙发上坐着吧,我自己会上厕所。”
“有事儿叫我。”
“好。”郝立冬回头瞅了一眼连政离开的背影才放下心,大拇指勾住裤腰松紧带往下拽,看到比大拇指还细短的命根子时,绝望地闭了闭眼。
幸好没让大哥帮忙。
带上门后,连政并未走开。他刚才留意到郝立冬裸露在外的皮肤,左臂和膝盖及小腿有多处擦伤,悬吊于胸前的右手指关节磕破好几处,受伤的嘴角仍肿着,怎么伤的,一目了然。
自北城火车站第一次接触开始,这小子就一直在受伤,没好利索过。说两句重话都会哭,这么多伤,昨晚得哭成什么样。
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在此刻爬上心头,连政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后悔,郝立冬的一些委屈,是他给的。
提上裤子冲完马桶,郝立冬打开水龙头洗手,抬眼一看,被镜子里自己不修边幅的憔悴鬼样吓一大跳,头发乱糟糟,哭红的肿泡眼还有血丝,身上的脏衣服就更别提了,活像个流浪汉,太不体面了。
早上起来都没这么吓人啊……
不行,得赶紧收拾一下。
身边没梳子,他只好徒手抓头发,可顺着捋,侧着捋,怎么弄都不满意,于是沾了点水,手指插入额前碎发用力向后抹过去,顿时顺眼不少,又拿毛巾打湿想洗把脸,结果不小心扯到嘴角。
“嘶……”
卫生间里声音不对劲,连政敲了下门,问郝立冬在干什么,得到的回答是洗脸,便拧开把手推门而入,随即对上郝立冬眼巴巴的目光,对方满脸水渍,头发也被打湿,手中的毛巾正滴着水。
“怎么不叫我?”他皱了下眉,顺手拿走毛巾,打开水龙头重新洗了洗,拧干后又展开递给郝立冬,“擦吧。”
郝立冬有点傻眼,接过毛巾低头看着,没动作。
“发什么愣,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谢谢大哥。”郝立冬把毛巾糊脸上,避开伤口擦了一圈。
他脑子晕得差点忘记正事,连政工作忙还特地飞过来,对他突然这么照顾,说话也温温和和的,是想当面和他谈判吧?
大哥是为了连卓那个垃圾来的。
郝立冬反应迟钝,时不时走神,头脑似乎不大清醒,连政替他晾好毛巾,将卫生间门开到最大,环住他肩膀半拥半扶,保持着绅士的距离,没有靠太近。
“先把脏衣服换了再上床。”
“大哥。”郝立冬喊了声,不肯挪步。
“嗯,”连政应下,“怎么了?”
等到回应,郝立冬才迈开脚步慢慢往前走,边走边说:“你别跟我谈赔偿了,你弟他妈妈赔钱给我了,早上过来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是么,都谈好了?”
“是啊,谈好了。昨晚林姐说你要过来,我就想给你发短信的,可手机丢了。就是想跟你说,你也不欠我什么,不用对我这么好,”郝立冬说得认真,“本来就和你没关系,都是我跟你弟之间的矛盾,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走回病房,他单手扶着床尾板主动退开两步,又慢慢挪到床头坐下来,指着对面的沙发邀请连政:“大哥你坐啊。”说罢,低头找银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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