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于映用出去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已经超出魏允能接受的范围。
周五放学,于映坐在车里想事情,恍然发现司机没有把车往魏允训练的地方开,而是在往家的方向走,他坐正上半身问:“你今天不训练吗?”
魏允‘嗯’了一声:“请假了。”
“啊?有什么事吗请假?”
魏允点头:“有。”
“给你做饭吃。”
“……”
于映以为魏允是在开玩笑,没接话,结果魏允居然是来真的。
他被魏允带着,去了家附近的超市买菜和水果,等到快要走的时候,路过一家零食店,还买了一大袋零食。
这也太反常了,于映不敢置信,摸摸魏允的额头:“你怎么啦?”
魏允一挑眉,拍开他的手:“都说了,给你做饭吃。”
买的都是于映喜欢吃的菜,虽说都是男孩子,但他们的胃口不大,魏允简单洗了两个素菜,荤菜是酸甜口的松鼠鳜鱼。
自从赵婆婆辞职回家,于映的伙食都是魏允管的,起先跟着手机教程做,饭菜不怎么合口,现在时间久了,不看手机只凭感觉也能有模有样。
魏允做饭,于映就在旁边闻味道,等差不多快好的时候,魏允挑一小块出来,把刺拨干净,吹得凉凉的给他。
“张嘴。”
“啊。”
香甜的鱼肉化在嘴里,于映难得笑眯了眼:“好吃!”
魏允伸手刮刮他的鼻子,刚才挑鱼肉的时候洗了手,这会儿还没干透,刮完于映鼻尖水渍渍的,怪可爱的。
于是,魏允又低头在他嘴边亲了亲。
白织灯从头顶打下来,黑黑的影子落在灶台和地面,魏允伸手捋平于映皱起的眉心:“别皱眉。”
于映看着他,乖乖点头。
这顿饭他们吃得安静,松鼠鳜鱼很好吃,酸酸甜甜的,于映把一整条都吃干净了,吃到后面还用勺子舀了一点酱放进嘴里,像是想把那丝甜留在舌尖上。
但甜只是表面的,等酱汁吃下肚子以后,嘴里有只剩下无尽的苦。
魏允夹了片莴笋送到于映嘴边时,一滴晶莹从于映眼角脆弱地滑下来,魏允放下筷子,问他:“怎么了?”
他抓着魏允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鼻子里又酸又涩,声音颤抖,带着微弱的哭腔:“我疼了,很疼,很疼……”
魏允大手一张抱住他,轻轻吻在他耳垂上。
其实于映已经疼了太多次了。除去初一喝醉那次,于映没有意识地喊了疼,后来他再也没有喊过,每次都闷不吭声,不让人担心。
他就是这样,平时碰一点小伤跟魏允撒娇,说疼,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等真正疼的时候,又一句话也不说,自己受着。
魏允扣着他的背,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他好受一点,沙哑又无力地安抚他:“没事的,有我在呢,我陪着你。”
被打横抱起上楼时,于映像快要病死的小猫,缩在魏允怀里,低声抽泣。
魏允轻轻将他放到床上,指腹盖在发红的眼尾,帮他擦眼泪。于映一直在哭,上气不接下气,水汪汪的眼睛里盛着恐惧。
如果只是伤心李志远的死,他到不了这种程度,魏允低头吻向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映闭上眼,唇上既有他喜欢的那个人的味道,也有眼泪的苦涩。
他抱住魏允,想将他们揉到一起,下巴磕在肩膀最硬的那块骨头上,也不觉得疼。
过了很久,于映问:“你知道李叔叔是怎么,死的吗?”
魏允点点头,又隐约觉得不对。于映刚才的话不是疑问句,更像是那种知道些什么,而他不知道的,想要告诉他。
于是魏允又摇头。
于映平躺着,视线越过魏允的头发,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明亮的白炽灯光直直刺向人的瞳孔,于映却半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
“还记得高一下期的那次校运动会吗?”
魏允:“记得。”
“当时你和许阳一起练投球,喝完水以后直接把瓶子扔给我,结果我没接到,水撒了一身。”
魏允嗯了声:“记得。”等他的下话。
或许是灯光太强,于映的瞳孔一直在不断缩小,魏允伸手帮他挡住。
“当时我们都没觉得有什么吧,就只是接漏了一个瓶子而已,而且当时距离还有点儿远,很正常的一件事。”于映轻声说,视线终于转移到了魏允脸上,声音脆弱得像是快要燃尽的蜡烛,随时都会熄灭:“可是那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戚夏帮我接了一杯水,就在离我不过十厘米的距离,我没接到。”
魏允呼吸一滞,什么动作也没有了。
于映继续说:“章叔叔在信里说他想不通,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一个人,痛得临近休克了,也没想过要去死,怎么就突然从小平台上下去了呢。”
“他……没有想过要死的。”情绪将于映哽咽在那里,停顿了有十秒钟的时间,才说:“他只是分不清方向,弄错了,才不小心掉下……”
“别说了。”魏允用力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不让他把后面的话继续说完。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搂着于映的那只手都在颤抖,眼泪从眼角滑进微卷的发缝里,于映用力回吻他,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那天晚上小瘸子的话触发了魏允心里警惕的开关,他不再让于映自己一个人上课,走哪跟哪,连上厕所也要跟着,像连体婴一样。
不为别的,因为怕,魏允快要被怕死了。
这种害怕比当年得知于映爸爸死的时候,还要深很多,他只要一去想于映那些没能说出口话,就恨不得把他圈死在自己身边,谁都拿不走。
魏允要圈于映,于映心甘情愿,让他圈。恐惧盘踞在心里,于映什么都管不住也不想管了,只求魏允能一直这样抓着他,死了也别放手。
但这样是怪异的,因为没有谁可以一直依附着谁生活,他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谁也不能捆着谁。
真正的噩耗是在高考前一个月传来的,当时于映卷子做得太累躺在魏允腿上睡觉,怕吵醒他,手机铃声刚响,魏允就接通了,压低声音:“喂。”
电话里,张姨的焦急都要冲出屏幕,泣不成声:“小陈……小陈不,不好了……快过来看看吧……”
盛夏的阳光烈到灼人,他们坐在去往市精神病院的车上,下班高峰期马路拥堵不通,前前后后全是数不尽的车子。
魏允明明已经把空调扇叶拨到旁边,却还是能感觉握着的那只手在一寸寸凉下去,跟刚从急冻室里捞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于映木讷地望着窗外,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五岁时的那个夜晚。
汽车的鸣笛声,车灯透过白色针织窗帘,以及阵阵不绝于耳的,急促的敲门声。等到精神病院,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白得发光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同样紧闭的急诊室大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相似?
“不……不,我不要过去,我不要过去!!!”于映双手举在身前,整个人不停往后缩,却被轮椅挡住了方向。
像见了死神的野鬼,于映尖叫着让魏允不要再往前走,脸上惊恐的表情让人看了心绞一样痛。
张姨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背佝偻着,听到于映的尖叫声后,猛地抬头往这边看,眼袋肿得都快要把眼珠子盖住。
身后电梯门打开,周曼他们也赶过来了,也没顾得上于映,直接冲到急诊室门口,问医生:“到底怎么回事?药不是一直用得好好的吗?”
一个护士打扮的年轻女孩一边哭一边抹眼角,眼尾那块皮肤被擦得通红,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主治医生摘下手术手套,向周曼表示歉意:“十分抱歉,因为我们院工作人员的疏忽,给患者服药时用错了药,导致药性相冲。尽管事发第一时间就采取了措施,但依旧没能来得及,如今,患者已经没有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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