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哭得太用力,整张脸都涨得又紫又红,周曼看得心都要碎了,单手扶着车顶,佝偻着的背微微颤抖。
出了这件事后,周曼就又请假了。一是小陈的情况很糟糕,时刻都要张姨看着,于映是个小瘸子,没人照顾会活不下去的。二是原本在国外工作的于小姐也出事了。
于小姐在接到电话后就订了机票,所谓心急误事,她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和另一辆车相撞,伤势严重,如今也在医院躺着,一时回不了国。
那天晚上动静不小,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了于家的情况,来串门的时候总是说:“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于老板一走,留下的两个都是病号,以后可怎么活。”
话里话外都是心疼。
周曼没什么心情,只是潦草地和他们谈了几句。这个时候天气已经逐渐热起来了,于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坐在阳台,而是窝在房间里。
这段时间他们本来打算将于映接到自己家里照顾的,但小孩子也是认家的,死活不愿意去他们家,就像当初张姨让魏允来于家吃饭一样,都倔。
而自那天哭过以后,于映就没再发脾气,他依旧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
不过他的话变少了,经常是一整天都不说话,只有魏允去找他的时候,才会说上一阵。
周曼了上楼,两个小孩正坐在房间的软垫上玩积木,茵茵在两人之间团成小球状,于映将一块三角形放在顶尖,声音闷闷的问:“你这几天怎么都不溜冰了?不喜欢了吗?”
魏允不爱玩积木,此刻兴致缺缺,他瞅了于映一眼,没说话。
“你去溜冰吧?”
魏允摸了摸鼻子,应了一声:“过几天去。”
“为什么啊?”于映问,没听到魏允回答,又自己“啊”了一声,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他不说话,魏允就也找不到话说,又继续陪他玩,只是玩着玩着,于映突然就不动了。
他坐在地上,手里的积木块落在了软垫上,直起背去看窗外,突然说:“我想小陈和爸爸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还有张姨,我都好久没看见他们了。”
“他们出去玩了吗?怎么都不带我一起?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于映看着魏允。
魏允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比于映大一岁的,知道的也比于映多,但他也还是个孩子,这种事他解释不来。
孩子们的谈话内容周曼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在发愁,喉咙总有东西梗着,难受极了。
于淼的死一直梗在他们一家人之间,丈夫愧疚当时被压到的为什么不是自己,她愧疚没能在手术台上多替于淼争取些时间。
没过几天,医院对小陈的诊断结果也已经出来了,病情十分严重,已经到了无法用药物压制的地步。
病情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不能再待在家里了,医院联系了市中心的精神病院,这几天在办理转移手续。
这件事他们没打算瞒着于映。转院那天,周曼带着两个孩子在医院门口等人,因为提前知道要见的人是张姨,于映的心情明显好很多。
张姨没来的时候,他就盯着地上的影子玩,魏允站在他身边,两个人的影子挨得很近,于映做了个手势,打在地上的影子就成了老鹰,在魏允头顶上飞。
为了回应他,魏允也学着做,两只老鹰的影子在地上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玩累了于映就问周曼:“张姨还没来吗?我想快点见到她。”
周曼朝远处抬了抬下巴:“那不是来了吗?”
于映顺着方向望过去,喜笑颜开的同时,像以前那样叫她:“张姨,张姨。”等人到了跟前,又往她身后瞧:“小陈呢?”
张姨摸着他的头,鼻子酸酸的:“小陈在里面治病呢,等病好了才能出来。”
“那她啥时候才能好啊?”于映有些着急,他感觉自己很久没见到小陈了。
张姨心里有些哽,这次的事让小陈受了很大的刺激,医生说改善的概率不大,只能是尽量保证不恶化。
这样的结果大人都接受不了,更别说小孩子了,于是张姨说:“等小鱼长大了,就能见小陈了。”
于映皱了皱眉:“为什么啊?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我太想见小陈了,我还想见爸爸,他好久没回家了,他到底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对上孩童天真的眸子,张姨不忍心地别开头,狠狠捏了把鼻子,然后才蹲下,看着他的眼睛说:“爸爸工作忙,等他忙完了就回来,张姨以后也要忙了,要在医院照顾小陈,小鱼在家的时候还和以前一样,乖乖听周阿姨的话,知道吗?”
这次于映听明白了张姨的话,意思是以后家里就他一个人了,他心里很慌,吸了口气要说话,但气到了喉咙就上下乱撞,像有鱼刺在卡着,感觉很疼。
于映的嘴巴闭得死死的,明显是憋着哭劲,声音都在打颤:“好,我听你的,我会听话的。”
第5章 等风的孩子
那天分别的时候,两个大人特意支走了小孩,张姨略带歉意地说:“真是麻烦你们了,我已经联系上于小姐了,她说等她身体恢复好后,就会回国接小鱼。”
这话多少有些见外了,周曼摇头:“这不叫麻烦,本来就该我们家负责的,倒是要谢谢你,还愿意照顾陈小姐。”
“这有什么,我就是个拿工资的,有工资什么活都干。”张姨笑着,时间不早了,临走时她看了于映很久,眸子闪了又闪,最后转身离开。
送走了张姨,周曼也在原地怔了一会。于淼刚送到医院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急急忙忙跟着去了手术室。哪怕从医多年的她,看到那一幕也眼睛直发黑。
从腰部肋骨开始,一道深深的压痕,将人分成了两半,除了皮肉,没有一根骨头是连在一起的。
那场手术让她记忆尤深,也让她心怀愧疚,这是他们家的债。
*
见过了张姨,之后的几天于映心情都是好的,也不排斥魏家的人了。
下午看电视的时候,两个小孩挨在一起坐在沙发上,于映一会啃两口西瓜,一会低头去扯自己的裤头,这样的异样出现了几次后,魏允问他:“你手还沾着西瓜汁呢,扯自己的裤子做什么?”
于映小脸有些红,窘迫地看了一眼魏允,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的裤子涨涨的,不舒服。”
“嗯?”魏允放下手中的西瓜,又拿纸巾草草擦了一下,跪在沙发前,伸手在他大腿上抓:“腿不舒服吗?”
他握住于映的脚腕,将裤腿往上卷,露出的却不是腿应该有的肉色,而是丝滑的白色腿袜。
那是专为那些腿脚不利索的人设计的血液循环袜。于映的腿不好,一年四季都要穿,到了夏天通常是里面穿着,外面再套条裤子。
于映看见魏允在他的小腿上捏了捏,问:“有感觉吗?”
“没有。”于映摇头,他腿上的神经坏了,一直是没感觉的,他摸着两个大腿根:“这里涨涨的。”
“涨涨的?”
魏允挠了挠后颈,于映其实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会用话语说出来。
他是太久没做复健,腿部附近的肌肉不适了。
复健的工作一直是张姨做的,但自从出事后,她就在医院待着了,没时间给于映做复健,其他人也没想起来这回事。而于映是吃亏在不会描述,明明是腿根儿涨,说是裤子涨。
于映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干脆身体一斜,躺在沙发上。魏允还跪着呢,他这样躺着只能看见魏允半个脑袋。
指了指自己的腿:“你帮我按按。”
魏允点头,手撑着地板起来。小瘸子的腿是没有知觉的,方才他自己上半身躺下了,腿还歪着,魏允费力地将其摆正,两只小手一下一下在上面按。
电视还在放着,茵茵在茶几脚下绕来绕去,于映歪着头去看魏允。
这些日子他都和魏允待在一个屋,魏允不像他,留着一头卷卷的蓬松的头发,而是剃得整整齐齐的一小茬,又干净又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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