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初母的眼睛里都是心疼,可是这个孩子一直这样懂事,让她没办法多说什么。
“替我谢谢爸爸,”初浔说:“这个镯子对我的意义很大,将来可以送给我的小朋友。”
初母勉强地笑笑:“好。”
初浔站的有些冷,提议道:“妈,我先上去坐一会,您也不要站在外面太久了,天气冷,进屋子里去吧。”
初母点点头。
初浔转身离开,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初母叫住了他,可等初浔回头的时候,初母又对他摇摇头,说道:“初初,爸爸和妈妈都希望你能够幸福。”
初浔点点头:“嗯……我会的。”
狂风卷着雪花落在柔软的白色大地上,初浔裹着衣服要回到楼上去,裴云廷的母亲他还没有去见,不过心里凉,他想上去暖一暖再去,于是踩着阶梯上了楼。
但他的身影被一旁的裴云廷看到了。
拎着一杯酒,裴云廷马马虎虎地喝下,然后快步挤出了人群,初浔没发现自己,径直上了楼,裴云廷转头往他来时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初母一个人站在窗边。
裴云廷心中明白了什么。
他走过去,静悄悄地站在了初母的身后。
“他又问起了那件事,对吗?”
初母没有回头,听声音已经能够辨别来者是谁,她曾给过他一个考验,他们和裴云廷之间已经不算是简单的姻亲关系。
“嗯,”初母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你没告诉他,谢谢你。”
裴云廷同她一起看着,他站着的正是初浔刚刚停留的位置,“没什么可谢谢我的,像母亲您说的那样,知道还不如一辈子蒙在鼓里,那样或许他能开心点。”
他也曾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和初母秉烛夜谈,不过那时候没下雪,下的是雨,他和初浔正闹别扭,是初母的支持才让他们有了今天,是那个夜里让裴云廷更加疼惜这个人。
“不过,我还是不能理解,”裴云廷看向初母,“初初并不是您的孩子,但您对他的态度远胜于他的亲生父亲,确切地来说,您更像是亲生母亲,而初父的表现,更像是后爸。”
初母闻声一笑,不过笑容并不真诚,这哪里是能笑得出的事?
初母缓缓道来:“我没有那么无私,那么伟大,只是初初太懂事了,我没办法恨他。”
裴云廷静听。
“我应该跟你说过的,初初并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丈夫和别人的私生子,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你,初初的母亲是怎样的人,而我丈夫的出轨也不是一句话的简单事。”
初母抱起双手,娓娓道来:“在我和文良结婚那年,我们很相爱,其实我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等级普通的他,按照家人的话我应该嫁给顶级,可那时候我年少不知事,只认为他是最好的,为了爱而不顾一切,和家里人的关系也变得僵硬。”
“嫁给文良以后,他待我很好,一直到现在也依然不错,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我的等级,只能拼命地对我好,只不过这些好并不能抵消他犯的错,在我们新婚后的半年,他在和同事的酒场上喝多了,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和一个Omega发生了关系,我曾为此大恼过,觉得自己受了欺辱,我也想过离婚,但是他真的是无心之失……”
初母转过头:“你不用觉得我是天真,为他说话,他爱我,我能感受得到,可他就是犯了错,是醉酒导致的,他求了我很久,哭了好久,一个alpha呀,哭的眼睛都红了,头都磕破了,我的心也不是石头,跟他纠缠了好久,最终也没离婚,他说他再也不碰酒了。”
裴云廷看着她,没有打断,那是不礼貌的事。
“当我们以为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那个Omega找了过来,那是一个出身极差的顶级Omega,出身卑微的顶级你应该知道是怎样的,他们妄想着嫁给大家族,像你这样的,而文良和她发生了关系,毁了她的妄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孩子是她唯一的筹码,她不仅一次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勒索过我们,要求我们对她进行赔偿和孩子未来的抚养费,这笔钱就一直往外掏,没完没了啊……”
初母的眼神沉着,貌似想到了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我没了办法,真没办法,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把那个孩子领养到膝下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我想这里本来也是它的家,后来和谈好了,初浔才来到我们的家,襁褓里的小婴儿真是可爱啊,不过那时候孩子太小,没有办法测出等级,否则那个女人不会把孩子给我们的。”
裴云廷双手插着口袋,低头凝视着白色的大地,初母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响起。
“我说我没有这么伟大,是因为我也一心不想要看见这个孩子,我看到这个孩子我会想到我丈夫犯的错,我丈夫的背叛,但是有什么办法?我已经那样做了,我只能养着他,因为丈夫对于我的亏欠,他始终不敢接近那个孩子,于是在我的面前故意对他表示冷淡,他说他的心里只会有我和我们自己的孩子,他会把初浔养大,然后赶他出门,不会让我见到他,但至于后来为什么没那么做,你应该能想到。”
初母笑笑:“他太懂事了啊。”
身为父母,在孩子与孩子的对比下,他们看到初浔的早熟,初浔的乖巧,初浔比同龄人懂事的太多,甚至在小学的时候就比青春期叛逆的初靖要明事理,那完全不像个小朋友,像特意训练出来的听话的玩偶。
“从小到大,都没办法从他的身上找出瑕疵来,他听话,听话的让我心疼,让我舍不得,让我在养着养着的过程中,忘记了他是我丈夫的错,”初母低下头,眼睛微湿,“其实仔细想想,他又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吗?错的是我丈夫,我没有理由记恨于他,何况……我真地很喜欢他。”
裴云廷低声说:“所以,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可初父……”
“他只是有些别扭而已,我知道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犯下的错,便用这种方式来向我补偿,实际上我早已经不在意,不过男人就是男人,他们就是不懂得表达爱,偏偏初初又那样心细,两个人怎么都不能像正常父子那样相处,也情有可原,这么多年的疏远,怎么能是一朝一夕补回来的。”
裴云廷若有所思,他能够明白初母的做法,但始终存着一丝疑问:“不告诉他,是怕他伤心,对吗?”
怕他伤心?倒也是了。初母看过来,一句句反问道:“如果是你呢?你希望知道自己的母亲把自己当做勒索的工具吗?还是想知道母亲把你送人,仅仅是因为收到了一笔巨款吗?你会觉得自己是因为爱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现在我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阿靖也把他当成亲弟弟,初初自己更以为是那样,我有什么必要摧毁这最后的温暖吗?”
裴云廷心中了然,更觉有理,他没有办法反驳,更惊叹来自一个非亲生母亲的诚挚心意。
初母将手藏进了衣袖里:“都是上一辈的错,不要再生没必要的事端了,天气冷,人心凉,你去哄哄他,他拿了他爸爸送的镯子,不知道现在是高兴,还是难过呢。”
裴云廷点点头,走了出去,几步之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回头望着初母:“听初初说,您对他的管教很严格,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厚望,他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为什么您会对他这么上心呢?母亲,我很想知道。”
裴云廷是个多疑的人,但并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初母的行为非常人能够理解,或者说非自私自利的人所能够达到和领悟的,即使是裴云廷也不能,他很心爱这个Omega,格外关心着他身上所有的事,所有的真相和目的。
“为什么呢?”初母隔空与裴云廷对视,女人的风采可见年轻时的卓越,初母笑容优雅,有些迷人,“因为他值得。”
裴云廷所看到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初母,那样子不像平常见到的朴素,那或许是一个S级Omega从小带在骨子里的自信与骄傲。
她的声音温婉,却不失坚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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