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疼得生理性泪水都出来了,开门声响起时才匆匆揩掉。
“我们现在送你去医院,你放心。”苏峻峰扶他站起来的时候,认真确认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裤兜里掏出绷带给他做了个简易的吊腕:“这样会好受点,你慢点走。”
蒋麓跟他们身后的苏沉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自己有点丢脸。
在剧组里还神气活现的,一出来这么糗。
就这样还想在初中当他大哥,得了吧……
直到走到车前,他才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呃……”
“你坐前面,谷云你抱着孩子坐后面。”苏峻峰快速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刚好在搬家,车里比较乱。”
“没事,我可以坐后——”
话还没说完,蒋麓已经被苏峻峰塞进了副驾驶:“这里宽敞,我怕你再磕着碰着。”
真奇怪。少年忍不住想。
他在妈妈那里,从小被当成大人看待。
她放心他一个人在剧组摸爬滚打,放心他吊着威亚去万丈高空。
现在他坐在车里,这对夫妻甚至怕一把折叠椅碰伤他。
公寓地段很好,附近就有非常大的综合性医院,护士训练有素地登记好信息,顺口问了一句:“你们谁是他家属?”
“都是,”梁谷云抢白道:“我是他干妈,有什么话跟我说。”
“得拍个片子确认情况,你还有哪里疼吗?”
心里疼。蒋麓很想矫情一下,但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等拍片的功夫,梁谷云要来了蒋麓妈妈的电话。
那小孩似乎不太请愿给,磨磨蹭蹭还是报了号码。
“喂您好,打扰了,请问您是蒋麓妈妈吗。”
“我是,”蒋从水批画着论文,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这孩子换灯泡摔伤了,我们在陪他看片子,情况严重可能要打个石膏。”梁谷云转头看向被轮椅推走的蒋麓,说话时都觉得心疼:“他应该摔得很疼,我看好几个地方都破皮了。”
“在医院就好,”蒋从水淡淡道:“我给他助理打个电话,让他先过来看着,有什么费用可以跟他助理交代。”
“我晚上十点半左右下班,到时候过来。”
几句话听得梁谷云鬼火直冒,声音都扬起来:“您在忙很重要的事?”
比你儿子都重要?
你还要继续上班?上班上到点了再来医院?!
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对。”蒋从水叹了口气:“我现在赶过来,他该骨折还是骨折不是吗?”
“多谢照顾,你们忙的话可以先回去,他助理应该很快过来。”
“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的时候,梁谷云已经想骂人了。
你是后妈吧?!孩子受伤了你情绪都没变一下,什么人啊!
她再冲回诊疗室的时候,医生在翻看电子卡显示的既往病史。
“嚯,小伙子你这受伤史够丰富的啊,才十四岁就骨折两回了?”
“快十五了。”蒋麓固执道:“八月就满十五了。”
“医生,您给他上最好的药,千万别给孩子留下病根。”梁谷云忍着怒气跟医生沟通:“他其他地方也都检查一下,我怕还摔出什么别的问题。”
“还有,你今晚来我们家住吧。”她看向蒋麓,颇有种母狮子般的霸气:“我们来照顾你,你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里呆着。”
“从今往后,我是你干妈,沉沉是你干弟弟,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苏峻峰适时道:“刚好家里多个房间,你先过来好好养着。”
医生眼珠转了转,开了张单子:“那先这样?”
梁谷云气冲冲拿了单子就走。
苏沉看得纳闷,推着轮椅小声道:“她怎么了……”
“很正常,”蒋麓笑了下:“谁跟我妈打完电话都这样。”
“不过……我等会还是回自己家吧。”他转头看向苏沉,笑容有些勉强:“已经很麻烦你们了,谢谢。”
“你现在倒是很礼貌。”苏沉有点小得意:“不行哦。”
我们家要把你抢走啦。
第32章
蒋麓坚持要拎自己的背包, 苏峻峰也没再坚持。
他们简单打包了他的换洗衣物,带好医生给的各种药,然后横跨一整个城区, 来到苏沉的新家。
离开时, 梁谷云虽然心有怒气, 但还是很负责任地和蒋从水打了个五分钟的电话,征得她的同意才把蒋麓带走。
“说起来, 你不是也在这读书吗?”她在车上有意岔开话题,缓解不自然的情绪:“平时要搭车很久才能过来吧。”
“每年在学校也就呆两三个月吧,”蒋麓回忆道:“确实跑来跑去很麻烦, 我一般直接住旁边的酒店。”
苏沉小声道:“你怕是菜市场都没进过吧。”
梁谷云警告般喊了他一声:“沉沉!”
“那倒是进过,”蒋麓笑起来,并不介意:“我在舅舅家住的时候, 他会亲自下厨给我做饭, 还教我怎么挑鲜鱼。”
他提起这件事时心情很好,搁别的话题早怼回去了。
“刚好,沉沉也大了, 有空我教你们做饭,”苏峻峰把车停好, 说笑着帮他们拎东西:“刚好沉沉今年准备升学, 有你麓哥在, 什么题都能请教一下。”
蒋麓很诚实:“英语可以, 奥数题我也不会。”
“啊哈哈哈……够了够了。”
蒋麓被他们迎回家里,不仅领到专属的拖鞋和牙刷,还被苏父照顾着洗好澡, 梁妈帮忙吹干了头发, 一块儿帮他把被子盖好, 很认真地说了一声晚安。
苏沉还处在搬到大房子的惊喜里,这个点根本睡不着,穿着睡衣溜到隔壁房间看他。
蒋麓也没有睡,单手翻着杂志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瞧见苏沉来还往旁边让了一下。
真是新奇的体验,就好像麓哥正式住进他家里,变成了他的亲哥哥。
苏沉坐在他的床边,仔细瞧他打了石膏的那只手。
蒋麓受伤以后,终于表露出几分从未有过的安静和柔软。
他以往总是痞笑着,什么都风淡云轻,诸事能打也能扛,有种不言说的强硬。
苏沉没什么话要说,单纯过来看看他。
反而是蒋麓沉默一会儿,认真提问:“你们平时也这样吗?”
“嗯?”小孩没懂。
“是对一个受伤的客人这样,为他吹头发,帮他盖被子,还对他说晚安,”蒋麓说得很慢,像是自行把伤疤揭开了,掀开看里面破损的形状:“还是说,你在家的每一天都这样?”
“当然是每一天。”苏沉眨眼道:“你平时不吹头发?”
“如果干着头发就睡觉,有可能会面瘫,要针扎才能好哦。”
那倒是感谢老天爷没有让我当面瘫了。
蒋麓皱着眉看他,像是看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今天第一次被亲近的长辈吹干头发。
那和理发店里循规蹈矩的吹头发完全不一样。
她像母亲一样,离他很近,伸手抚触他的发间,任由他靠着自己的臂膀。
一寸一缕,用温暖热气烘干湿漉漉的头发,还生怕他被热风烫到。
蒋麓从未有过的感受,对苏沉而言不过日常而已。
他忽然很想说一句,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有这样的生活。
羡慕你把三室一厅都当作很大的家,能每天听到家人的晚安,被他们盖好被子。
少年低着头一直没说话,看起来像是受伤后体力不够,有些累了。
苏沉笑了下,坐得离他近了一些。
“我外婆问过我,如果爸爸妈妈生小孩了,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我当时说,我想要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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