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才转过来问他:“那你晚上住在哪里?”
偌大的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余煦看着他放在沙发上的手,不自觉联想到他在台上弹钢琴时的样子,心跳又烫了几分,脑海里最清晰的念头居然是想问他要个签名。
但他暂时还不敢,只能乖乖把手机递过去,给余昧看他订的青旅房间。
一晚69,这个点打折到39了,上下铺,八个人睡一间,共用淋浴和卫生间。
余昧划了两张实拍图,又看了一眼旅馆快偏到郊区去的位置,突然觉得有点儿头疼,伸手按了两下太阳穴,指着那个地址问他:“你打算怎么过去?”
“……地铁,”余煦对他的情绪波动非常敏感,知道他现在哪怕没生气,应该也在烦躁边缘了,连忙补了一句,“也不是每次都这么远的,这次是附近都满房了,而且就住一晚……”
余昧挑眉,精准地捕捉到另一个关键词:“每次?”
他私底下情绪很淡,或者说对什么都无所谓,也不太跟余煦较真,从结果来看都称得上纵容了。
然而今天大概因为刚下台,还带着些演出时高岭之花的气场,语气一带上锋芒,就给人一种冷淡的距离感。
余煦被他的语气刺了一下,什么后遗症都忘了,下意识凑过去,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余昧看了眼时间,把手机还给他,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站起身道:“别去什么青旅了,先跟我回酒店。”
从休息室下到地下停车场要坐五层电梯,期间余昧一直没说话,也没转头看他,只在上电梯的时候把手里的杂物包递给了他,上面还挂着那天他抓到的玩具熊。
余煦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上车后余昧却没急着盘问他,只是放下车窗上的遮光帘,然后把他拉近了些。
他一怔,不明所以地叫了一声:“妹妹?”
余昧垂下眼,低头靠在他身上,累极了似的轻声道:“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他有很严重的睡眠障碍,又认床,白天越是活跃晚上越睡不着,除非累到一定程度倒头就睡——在那之前就是硬熬着,透支精力换清醒。
演唱会期间尤其如此,演出大多排在下午和晚上,他的作息都是颠倒的,可能两三天才能睡着一次。
又睡不久,只能靠咖啡和临场的肾上腺素维持精神。
在台上的时候还好,被强光灯照着,周围那么多双眼睛,他也不敢松懈,下了台整个人放松下来,便有些撑不住了。
理论上高适配度的信息素会让人更容易动情——对他来说动不动情还有待考量,但余煦的信息素对他显然有某种安抚作用。
以至于他失眠这么多天,现在闻到那股熟悉的牛奶味道,居然产生了些许困意。
余煦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心疼得厉害,一颗心终于从演唱会的幻梦落回现实,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尽职尽责地充当人型靠枕。
就这么安静地靠了一路,等车开到酒店,他那点儿不敢直视云端之人的演唱会后遗症也彻底消散了——中途还觉得车里有点闷,让向蝶开了车窗,又脱下外套披在余昧身上。
酒店是工作人员统一订的,有资助方报销,这么晚了也不好临时加房,余昧索性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大,甚至有独立的厨房和衣帽间,落地窗也很宽阔,却只有一张床——双人床,两套枕头一床被子,对面是一张堆了不少衣服杂物的皮质沙发。
余煦看到那张双人床,愣了一下:“哥哥,要不我还是睡沙发吧……”
该做的都做过了,做完还特意留纸条说什么心甘情愿,现在反而纯情起来,因为一张双人床害羞——余昧看了他一眼,想不通他的脑回路是怎么转的,淡淡道:“都可以,随你。”
余煦似乎松了口气,把沙发上搭着的几件衣服叠好,和自己的相机包一起放到一旁。
余昧看到那根饱受蹂躏的背包带,想起还没盘问他,就走到沙发前,在他收拾出来的那个角落坐下——有点儿像还没等他铺好被子就往上跳的小蘑。
他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一低头对上余昧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嗅到危机感,连忙收起笑意,很自觉地在沙发旁半跪下来,等待发落。
余昧随手揉了两把他的脑袋,语气听不出情绪:“自己说吧,怎么回事?”
第37章 签名
说出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追星买票看演唱会,再正常不过了。
最多是他追得痴迷一点儿,手上的票根多了一点儿,但Echo的粉丝那么多,比他还痴迷的也多了去了。
“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算了,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他顿了顿,又诚实地补充道,“怕你觉得我不务正业——哥哥,我真的没因为这个耽误学习,高考分数应该还是全校第一……”
余昧不置可否,觉得他这么嘟嘟囔囔坦白错误的样子挺有意思的,像被人抓住的小仓鼠,没法挣扎,只能把囤了半天的口粮乖乖交出来。
见他不说话,余煦只能继续坦白:“……再说了,这是我的精神寄托,要是没有这些,我的生活会很枯燥的。”
他说的是实话——他是个需求很低的人,学东西又快,除了学习,几乎没什么事物能让他持续投入精力,时间长了很容易被困在象牙塔里,需要一个对外宣泄的出口。
余昧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自觉还没封建到这种程度,本来就不要求他学习成绩有多好,对他追星也没什么意见,想了想,有意逗他:“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死板吗?”
余煦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也不光是因为这个,我怕你知道了,会觉得我……不正常。”
他说得很委婉了,正常人管这种行为叫痴汉,私生粉,“多少沾点儿变态”。
追星很正常,但追资助他上学的“哥哥”,不仅十年如一日,还藏着掖着怕被发现,就不太正常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余昧看着他低垂的睫毛,一时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是冷淡,对情情爱爱的事不太感冒,却并不迟钝,从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地长起来,很多时候还比普通人更敏锐些,一直知道余煦对他的感情有些偏激,藏着若隐若现的控制欲。
包括check他的全部行程,改变他的居住环境和饮食习惯,等他回家叫他起床,连整理衣物、收拾行李之类的私事都要代劳。
平常没什么事的时候还好,最多黏人一点,喜欢待在能看见他的地方,也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
然而一旦出了什么变故,余煦那种患得患失的不安情绪就会暴露得很明显。
以前还没同居的时候,他工作很忙,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腾出看望的时间,就跟余煦约好了每个月的第一天会给他打电话。
结果有一次儿童节,他临时被安排出席慈善活动,晚上又有演出,忙忘了这一茬,下台后才想起看手机。
当时已经过了零点,他那部私人用的手机上有两百多个未接电话,但打到23:59时就戛然而止了。
他吓了一跳,连忙打回过去,不到一秒电话就接通了——那时候余煦还没变声,话里带着闷闷的哭腔,说以为哥哥不要我了,别不要我,我很听话的。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后来他很少拒绝余煦,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基本都持放任态度——他不拒绝的时候余煦还能管好自己,但如果拒绝了,态度稍微强硬一点,这个小朋友就能把自己吓个半死,然后拿剩下半条命过来地缠死他。
后来逐渐长大,余煦对他也没那么偏激了,至少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或者说换了一种更加温和无害、对彼此都有益的表现方式。
直到那天他被迫发情,带着一身其他人的信息素回来,在余煦眼里看到那种熟悉的、混乱又尖锐的怒意,才意识到余煦对他不只是黏,内里还藏着更晦涩的独占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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