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听见了,他一着急,脱口而出:“清渠!”
周安言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为人处世精明的人三步一个心眼,周安言老早觉得不对劲了,从老头子生日那天开始气氛就不对了,这个家从里到外都透着怪异,不论是顾清渠搬走,还是周国盛的缄默不言。
周安言试探过,愣是撬不开这小老头的嘴。
是大事。
顾清渠没把目光留在周朔身上,他心平气和地说:“大哥,周朔这回高考应该不错的,你夸夸他。你们一家人好好吃饭庆祝,我单位还有些工作要处理,这次就不参与了。”
周安言说好。
周朔眼睁睁看着顾清渠离开,他突然草木皆兵,抬脚就要追,被周安言拦下了。
“周朔,你干什么?”
“哎呀!”周国盛说不得,只能干着急。
周朔的脑子猛地被棒子一抡,清醒了——太容易情绪化,对这段关系的走向不是好的辅助,顾清渠明显要冷处理,他们俩没商量好,所以周朔目前为止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
“没事啊大伯,吃饭去吧,我饿了。”
在场只有周老二是纯真二百五,他看戏似的笑话一声,“一群神经病。”
第75章 哪怕见不得光
当天晚上吃好饭,周朔没有回顾清渠的住处,主要是走不了。周安言突然来了兴致,拉着周朔的手说了很多话,一大半是语重心长的嘱托——亲生父亲不干人事,亲叔叔偶尔关怀,反正周朔挺不适应。
周安言问:“周朔,你打算读什么大学?”
周朔干笑:“大伯,我白天才出的考场,这会儿问这个有点早吧?”
“不早!人要早做打算,这会儿心里有数,填志愿的事情不至于两眼一黑。”
周朔浑身不自在,他咽了口唾沫,反问:“那您看呢?”
“你喜欢什么专业?”
“随便。”
周朔的态度又让周安言不满意了,他呵斥:“胡闹!清渠没给你出过主意吗?”
“我的吃喝拉撒都得他操心吗?”周朔没型没款地往椅子上一趟,呛声回道:“大伯,他可没卖身给我们家,他不替你们看孩子。”
“你……!”
周安言气得脸都绿了,周老二在一旁幸灾乐祸,“呵呵,欠收拾。”
“周朔,大伯好好跟你说话,”周安言无视周老二的嘲讽,他明白周朔吃软不吃硬,尝试跟他讲道理,“你要是选专业,最好谨慎一点,选个好就业的,我可以给你安排工作。”
周芝芝当年选专业就是周安言做主,选了医学专业,毕业后当医生,医院也是周安言安排的。在外人看来顺风顺水皆是羡慕,可周芝芝并不喜欢,她偶尔跟周朔诉苦,但是不敢把真话说给亲爸听。
“谢谢大伯,你能安排的工作可能都不太适合我。”周朔嘴里说着好听的话,但态度依旧一言难尽。
周安言眼皮一跳,“怎么着啊你还想混?”
“没有,”周朔不想往下说了,他起身走,“之后再说吧。”
周安言拦着门,眼看挡不住人高马大的侄子,他蹙眉:“周朔,你去哪儿?”
周朔忍了忍,往左瞟了眼坐立难安的周国盛,没办法,妥协了:“大伯,我回家啊,还能去哪里。”
“扶着你爷爷一起走——我们就不过去,周朔,照顾好爷爷。”
周安言字里行间透着让周朔安分守己的意思,周朔暂时不能造反,他的心性确实平和了不少。
周朔在老房子里住了三天,他张口不提顾清渠,免得刺激了周国盛,周国盛也不提,爷孙两个相处得很安稳。
天气越来越热,周朔把藤椅搬到石榴树下,他躺着出神,却闻到了花香。周朔的目光焦距随意一落,看见石榴树开了花。
花香如思念浓郁未散,周朔好想顾清渠。
周国盛拎着鸟笼一脚刚踏进院子,他看见周朔迫不及待的表情,心下一沉,“周朔,要吃午饭了,你去哪儿?”
“爷爷,我去找清渠!”
周国盛拦不住他。
今天周六,可顾清渠没在家。周朔敲不开门,他没带钥匙,但丝毫不慌,爬墙翻窗的本事大了,十八楼也困不住他。
周朔的长腿勾着窗沿,身形轻盈一跃,大喇喇地从窗户登堂入室。
室内一尘不染,床边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去,有一套睡衣是周朔的。顾清渠大概只回来睡个觉,只有半边床铺留着位置,也把这儿当成了旅馆。
周朔突然不适应了,他几天没来,环境和气氛竟然莫名其妙地突兀起来。
哪儿不对劲呢?
周朔从抽屉里翻出钥匙,急匆匆跑出房子。要吃捏在手里沉,顾清渠心血来潮,在钥匙串上挂了一只小狗的挂件,说它长得像周朔。
周朔心里发酸,他无从宣泄和倾诉的情感在此刻到达顶峰。
要炸!
周朔到处找人,他在心底承认了自己是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对刘莹莹的那番言辞属于空口白话。反正对于顾清渠身上,他那是另一套做法。
周朔想明白了,他喜欢顾清渠,很喜欢!他受不了顾清渠的若即若离,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自己魂不守舍。周朔害怕顾清渠离开,他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准备离开。
倦鸟离巢却找不到路,周朔下定决心要把这只鸟攥在手中。
哪怕见不得光。
可鸟呢?
酒吧关着门,单位闲人免进,周朔像只无头苍蝇,兜兜转转地一晃神,把自己晃到了犄角旮旯的施工现场。
“哎!那边的小伙子!让一让啊,车要过来了!”
周朔猛地一惊,他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后背撞在一块板子上,回头看,破烂的石墙上贴着一张招工启事——
招重体力劳动工,八百一个月。
周朔心思一转。
保安大哥火急火燎地往这边冲,拉着周朔的胳膊往里一拽,与此同时,一辆混凝土罐车从周朔身边呼啸而过,糊了一脸土灰。
“不要命了啊!”保安痛骂,又谨慎打量周朔:“欸,你是这个工地的人吗?安全帽呢?”
周朔说:“我不是。”
“不是就赶紧走!”保安又开始骂骂咧咧,“领导在工地里视察呢,你别给我捣乱啊,赶紧走,走走走!”
周朔不动,他指着招工启事问:“这里招人?”
“招啊!”
“找谁谈?”
“当然是找老板了!你还想找我啊,我没钱!”
周朔翻了个白眼,“那老板呢?”
保安还是拽着周朔,“老板陪领导,你别进去啊,你明天再来!”
“行。”
周朔伸手要撕招工启事,保安菜鸡的身板拦不住,又接着开始嚎,嚎了一句半,工地的大门从里推开,出来一群人。
周朔怔了怔,他在满天尘土之下居然看见了顾清渠,于是满是惊喜。
顾清渠也是没想到,他以为自己的眼睛或者脑子出了毛病,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小顾,怎么了?怎么不走啦?”
“陈科,我……”
顾清渠身边都是单位领导,他不好说话太直接,又疑狐不定地看了眼周朔。
可周朔不知道啊,他管不了这么多,招着手往前跑,“清渠!”
顾清渠徐徐松出一口气——还真是他。
周朔只是喊了他一声,寻常人之间打招呼,带着许久不见的惊喜。
陈科长问顾清渠:“这位是?”
顾清渠说是弟弟,于是周朔乖乖顺顺地喊了一声哥。顾清渠笑了笑,点头说嗯。
陈科长为人圆滑,他拍着顾清渠的肩说大周末加班实在不好意思,既然家里人来了,也别回单位了,就地下班吧。
领导说什么顾清渠自然都应好。陈科长转眼被工地老板拉走,顾清渠不听不看不问,摘了安全帽直接扔给周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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