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人口拐卖来说,智力缺陷应该并不是什么借口,仍能卖出好价钱。”盛闻景说。
罪犯摇头,用手搓了搓脸,继续道:“十多岁的智障儿好卖,但太小的需要照顾,没有主家愿意伺候人。”
“当时我烟瘾犯了,想着反正孩子残疾,就先去买包烟,要是回来后孩子还在,就试着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要。”
急于寻找商店的罪犯,并没有在意孩子的死活,但这个世界上始终存在好心人。
盛家夫妇新婚,正是蜜月旅行期。
躺在草丛中的婴儿被周晴抱起,旋即夫妇二人立即报警。
视频挂断前,罪犯对盛闻景道歉忏悔,盛闻景淡道:“这句话,你还是对着法官求饶吧。”
因为被确诊先天残疾,所以被亲生父母抛弃,后又遭人贩拾捡,却因为嫌弃身价而像个垃圾般,甚至不必一包烟重要。
坐在盛闻景身旁的民警脸色微变,盛闻景却神色如常道:“警察叔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民警不知该如何安慰盛闻景,手尴尬地停滞在空中。
亲生父母不报警,是因为并不在意自己的骨肉是否安好,全因那根本不是个健康的孩子。
罪犯落网,当年的案子被逐一彻查,甚至连带着勾起医院系统操作的失误。
护士手误,将原本属于盛闻景的检查报告,送去了那个天生残疾的孩子那里,而盛闻景则得到了属于被人的残疾证明。
没人报案,自然找不到亲生父母,警方只能将孩子送去福利院暂养。
福利院入院,须得做全身检查,体检机构交给福利院的报告显示,这是个健康且强壮的宝宝。
等待警方侦查时,周晴帮忙养了几天孩子,交给福利院那天,她突然不舍得把孩子送出去。
盛长宇对妻子百依百顺,自此,盛家引迎来了第一个孩子。
三进三出派出所,盛闻景再看门口那副黑白牌匾,简直要对派出所三个字生出几分亲切感。
不变的盛闻景,不变的派出所,不变的——
等在车内,接盛闻景的顾堂。
他主动帮盛闻景打开车门,盛闻景钻进去,趁顾堂为他系安全带时,说:“这次谢谢你。”
“回家吗?”顾堂问。
盛闻景摇头,道:“我还想去看看之前比赛的音乐厅。”
“每次比赛都离场太早了,结束的时候选手们会站在台上合照。我没有站在那个舞台的照片,想拍一张留念。”
盛闻景太平静,让顾堂始终无法镇定自若的直视他的脸。聚光灯笼罩着他,以极其惨烈的方式离开音乐厅,送去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无影灯下。
工作日的音乐厅无人,看门的见是顾氏企业来人,很快便带着钥匙放他们进去。
空荡的大厅,三米多高的舞台,盛闻景记得自己那天流了很多血。
他率先登上舞台,随意地转了个圈,浅笑道:“那个时候一定吓到你了吧。”
“小景,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别做太剧烈的动作。”顾堂跟在盛闻景身后,怕他重心不稳摔倒。
盛闻景仔细凝望着顾堂的眼睛,但顾堂却躲躲闪闪,不太愿意看着他。
“认识这么久,我想,我还是能猜到一星半点的,”
“顾时洸发疯,那是他自己发疯,因为你也控制不了他,却也有意放纵他的任性,唯独没有想到被他施以暴力的人是我。”
“所以你愧疚,愧疚没有立即保护我。”
“可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就能被伤害了吗?”
顾堂:“……”
“回答我。”
良久,顾堂才在盛闻景的威胁下点头。
人体分泌的荷尔蒙,能屏蔽绝大部分的理智。当潮水褪去,裸露在海边的礁石,便会以各种锋利的形态出现。
顾堂是资本培养皿里的精致作品,他一丝不苟地完成父亲赋予他的责任,拥有最顶尖的资源,站在罗马的终点。
盛闻景庆幸他还没有失去最后一丝良知,没真在自己面前提及自作曲。
即便如此,他的道德似乎已经突破正常人所认知的底线。
成年人经常有种错觉,以为自己长大了,就有能力保护任何人,或者是决定自己的未来。
顾堂一路顺风顺水,以为自己正在朝着最好的方向走去。但他忽略了,那都是顾弈送给他的。
他在实验室与顾弈打的那通电话,彻底撕裂了所有幻想。
顾弈命令顾堂去做他不喜欢做的,顾堂发觉自己脸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想对盛闻景说对不起,却是种无法说出口,因为那句对不起,就像是凌迟处死的铡刀,终将在脱口而出时斩断所有联系。
于是,他听到盛闻景说:“在你眼里,我们的感情算什么?”
“其实我和你圈养的狐狸没什么区别,因为觉得有趣,所以想留下来观赏。”
很少有人会有养狐狸的经历,自然,同一个看起来天赋极高的钢琴演奏者恋爱,也是新奇体验。
喜欢不是爱,爱的前提或许可能是喜欢。
“你和我,其实都不明白爱是什么。”盛闻景轻声,他声音那样轻,还是能在音乐厅的回音中得到回应。
“病房里养病的时候,我忽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自己在你这里,到底算是什么地位。”
盛闻景走到顾堂面前,踮起脚尖,伏在顾堂耳边,感受到顾堂僵硬的身体动作时,忽地笑起来。
“我就像那只狐狸,是你的宠物。”
“不是,小景,你不是狐狸。”顾堂心尖发疼,他猛地抱紧盛闻景。
“小景,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前台。”
“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求求你,不要像现在这样。”
盛闻景的脸埋在顾堂怀中,眼皮颤了颤,“都说了是帮我来拍照的,松手吧,帮我拍张照片。”
怀抱能够温暖,亦能如寒冰冻人。
“我想拍全身照,再后退一点。”
钢琴已经被挪走了,盛闻景只能站在舞台中心拍照。
他指挥着顾堂移动镜头,顾堂按照他的意见调整。
“左边,再坐一点。”
“这样能不能拍到我的全身?”
“后退,后退。”
舞台不会无限延展,盛闻景看到顾堂接近边缘时,眼神晦暗,不动声色地勾唇,然后抬头微笑。
他笑得灿烂,让顾堂忍不住愣怔片刻。
紧接着,少年的脸陡然放大,他冲到他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收膝抬腿,并以冲撞的姿势,狠狠砸向顾堂。
顾堂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从舞台上坠落的剧痛,霎时从尾椎蔓延至全身。
盛闻景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顾堂,那副狼狈而又莫名可怜的模样。
“我说过。”
“顾堂,你去死吧。”
我们都不懂爱,不知道喜欢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盛闻景想,自己大概不需要被人帮助,才能摘到天空中的繁星,或许他本可以自己去做那片星辰。
他后退几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
漫长的心理治疗,以及痛苦的康复训练,终将使人成为新的个体,存在在地球的某处。
B市,第一中学,高中部。
下课铃响,学生们鱼贯而出,即使暴雨也不能阻止,他们周末放假回家的脚步。
“喂,新晋校草哥哥,你带带被你挤下去的,前校草弟弟我呗!”高个男生猛地从楼道这头冲向另一端。
男生等着高个跑到他身旁,无辜地摊手,说“我也没有雨伞。”
高个立即大叫,“别骗人!我看到你藏在书包里的雨伞了!”
“学委她们也没伞,我把伞借给她们了。”男生无奈道,“女生淋雨容易感冒。”
高个想了想,忽然脱掉校服,往自己和朋友头顶一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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