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错事,所以一直在接受惩罚。”方慕眼睫颤动,抓着藏揽柏的手倏然收紧。
“如果…如果我没有想要自不量力地想要曝光他,如果…如果我没有固执己见,如果…如果我没有非要抓住你,又心生妄想想要演电影,那么或者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方慕像是突然受不住那样哽咽起来。
藏揽柏从刚才听到方慕说徐渡铭曾经找过和方慕长相相似的人养在身边眼神就已经变了,那卑劣自私的男人竟然能残忍至此,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好像在用这样的方法告诉方慕,他也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替代的玩物,又不断地对方慕灌输全是他的错的想法,一遍又一遍,在方慕,每一次的反抗下做更加严厉的责罚,在告诉他,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选择。
所以方慕才会那么容易道歉,好像只要他把自己先卑微埋在泥土里,不硌着任何人的脚,别人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藏揽柏心头突然涌起来一阵窒息感,像是被什么攥住了心脏,使得心脏的每次跳动都带着阵痛。
他望着方慕,看那双流着眼泪,睫毛濡湿的杏眼。
突然很想问,你经历过多少次呢,好像抬起来脚,迈出去的每一步都会陷入未知的恶。
睁眼闭眼都无法摆脱的梦魇要如影随形到什么时刻呢,这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色浪潮似乎要将人淹没。
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藏揽柏望着方慕的眼睛,他伸手握住方慕的冰凉的手,语气坚定地告诉他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他靠近方慕:“这个世界上多的事你没有伤害任何人却被伤害的事,他伤害你了就是伤害你了,没有原因,因为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想伤害就伤害了,你不要向他问为什么之后得不到答案就开始反问自己,好像从他那里碰壁,于是在他的不断指责下就开始真的怀疑自己,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被这样对待。”
藏揽柏攥住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可能本来就没有什么答案,他答不出来,你偏要问,无缘无故的恶,和突生贪念的心,你想要什么答案?”
方慕听完这一番话愣住,停顿数秒,他眼睛眨动了一下,然后说:“我不问,他就会放过我吗?”
“是我太贪婪吗,死才是解脱吗?”
藏揽柏一下像是卡住了喉咙,他讲不出来反驳的字,和方慕比起来,自己此前经历过的那些痛苦都开始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易地而处,自己也能坚强地活下去吗,如果自己也做不到,甚至也承认死才更轻松,那么他该怎么样面对方慕这样的询问,和仿佛将他当作救命良药的眼神呢。
藏揽柏握着他的手,那冰凉的温度终于被自己捂得温热,他说:“我会在你身边,你还有我在,相信我…,以后…”
突然藏揽柏就说不下去了,以后会更好吗。
就想他原本满心欢喜为方慕准备好的生日惊喜,却间接将伤害拉到了最大,原本方慕不必直面经受那些谩骂和侮辱的。
但是这件事是自己的错吗?
藏揽柏开始逐渐有些理解方慕,当一个人每做一件事,一个决定,反之招来更恶的后果,次数多了,总有一天会怀疑自己。
藏揽柏话未说完,方慕却好像已经很满意了,他搂住藏揽柏的脖颈儿,在藏揽柏怀里,他说:“还好。”
他明白藏揽柏为什么没有将话说完,就像藏揽柏也明白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还好”是在指什么。
他在说还好藏揽柏没有说出来什么以后都会好的,这些事情都会过去之类的话。
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些都不可能过去的,过不去。
藏揽柏属于每句话说得好听的像是美好谎言,但是每次又会做到的人,他不讲没把握的话。
就像他说和方慕试试,就是试试,而不是“一定”又或者“永远”,就像他不确定以后会好,于是话到嘴边,也会咽下去。
但是方慕却觉得,这样还好,如果说了才可怕。
无望里生出来的希望,像是魔咒一样,把一个心怀死志的人吊得半死不活,那才是更痛苦。
第26章
那天晚上尽管藏揽柏菜色做得丰盛,但是方慕还是没有吃几口。
甚至勉强吃下去的那几口到了夜里还又吐了出来,藏揽柏夜里起来拍着方慕的后背,听他干呕的声音,之后的饭菜都没有再张口劝他多吃。
在方慕离开剧组的这天夜里,同样到了深夜还未眠的人不止他们两个。
任宜站在任栖住的房间门口的时候,似乎也是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几分不妥,于是也有些迟疑。
但是犹豫数分钟之后,他还是抬起手敲响了门。
任栖拉开房间的门,看见门口是任宜,也是有几分惊讶:“任宜,怎么了,有事?”
任宜从拉开的门缝里看到了房间内沙发上翘着脚看电视的余棯,然后不动声色的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任栖似乎还没察觉到他看到了余棯的身影,嘴里不知是真是假地说道:“你这么深夜来访,让有心人看到了我可说不清楚呢。”
任宜伸手拿掉了头上戴的帽檐压得很低的帽子,开门见山道:“我想和您聊聊关于方慕的事情。”
任栖神色微变,瞧任宜那踌躇别扭的脸色,不难猜,他也是和很多人一样,认为自己要把方慕换掉的传闻是真的。
“行,进来吧。”任栖终于从房间门口退开,让任宜进来了。
药物恢复之后,果然对方慕的精神状况有了一定影响,他看起来不大提得起精神,大白天看起来也有几分昏昏沉沉。
但是藏揽柏猜测,这其实中不乏有方慕的精神受到打击的影响。
他这几天不伴着安眠药甚至都闭不上眼,尽管如此,表面上看起来睡眠的充足的方慕却神情憔悴异常。
方慕的手机已经被藏揽柏没收,他现在的微博下面已经骂声一片,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如果被方慕看到,估计他又要崩溃。
但是方慕看不到,藏揽柏却是看得清楚。
对方慕的叫骂声并没有因为时间过去,照片也被清除而消失不见,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有些人开始浑水摸鱼,以方慕的丑闻而对《半湾中月》迟迟不换角施压,即使《半湾中月》看起来命途忐忑,但也同样不能否认它还是属于圈里的香饽饽,这样的大IP当时选角色都选了大半年,可不缺眼红的人在盯着呢。
到现在为止,不止方慕这里一片辱骂声,甚至连带着任栖那边口碑都开始受影响,他社交媒体的评论区已经开始出现质问他是不是也和方慕有一腿才这么包庇这样的劣迹艺人。
好像本来方慕这种过气艺人一出来就能落得个这么大的电影项目可以演这件事本身就透露着蹊跷。
那些开始支持他的,甚至捧出来他当年拿了最佳新人演员奖的那些评论再不见踪迹。
“我是一位商人,又不是慈善家,你这么两手空空,光凭嘴在这和我谈条件,我是没有办法看到你的诚意的。”
藏揽柏听着电话里,陆溓宁有些偏低的声线,无法判断对方对他的实际态度是怎样的。
那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颇有几分言尽于此的意味。
这个电话结束之后,藏揽柏手机在手里翻来覆去转了好几圈,最后停下来,他拨通了罗宴的电话。
罗宴此刻正处在和刚泡的妞大战了三百回合之后的贤者时间,半阖着眼目,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惊得他一激灵。
他伸手按下来接听键,藏揽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他说:“罗宴,我想要调查特纳莱酒庄的交易流水,方慕是通过那里被交易的,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罗宴身上汗都没干,这会儿直接热汗变成冷汗了:“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你会有今天!”罗宴很铁不成干的语气,仿佛看见藏揽柏越陷越深的身影就近在眼前:“就是能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又能怎么样!你头脑发昏了吧!真要为了方慕去跟徐渡铭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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