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和程玉就要订婚的消息放出去。”姜晏食指敲着扶手,长腿舒展,揉了揉额角,对着副驾驶的王秘书吩咐道,“最好人尽皆知。”
“好。”王秘书推了下金丝眼睛,低声应道。
“楚容那边有线索了吗?”姜晏眼下一片青黑,疲惫地倚在座位上。
“她好像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绑匪的确是她找的,但是后面的事她也不知道了。”
“没脑子。”姜晏眼里闪过一丝厌烦,“这事不止她一个人插手,还有人藏在后面。”
“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扒下楚家一层皮,没想到被人摆了一道。”
“烂尾楼附近抓到的几个人估计快要撑不住了。”王秘书在平板上飞快地*作。
“再快点。”姜晏捏着精巧的小袖扣,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又说了一遍,“再快一点。”
“他胆子小……”
......“你他吗的哑巴吗?”齐正膀大腰圆的,把角落里的郁小雀完全遮住,“老子怎么教你的?”
郁小雀抓着烂布条,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漂亮的锁骨在半藏在衣领下颤动得厉害,把自己紧紧缩在角落里,埋着头发抖。
腕子上的伤口血肉模糊,还好到了秋天,天气凉了些,才没有溃烂得厉害。
“你把自己当什么大少爷了?”齐正拿起棍子就要抽到郁小雀身上,“要饭都不会要?”
小个子连忙拦住齐正,“这小身板别打坏了,还指望他挣钱。”
“指望他?”齐正指着角落里那一小团,粗声道,“老子教了他几十遍了,连个话都不会说。”
“慢慢来。”小个子晃了晃郁小雀就要溢出来的小破碗,“他长得好,不说话也有的是人给钱。”
“你要是下次再不吭声……”齐正勉强平了怒火,用棍子敲了下郁小雀的伤口,“你的舌头也不用要了。”
他下巴扬了扬,示意郁小雀看对面,“像他似的当个哑巴。”
对面的男孩瘦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抓着干冷的馒头慢吞吞地往下咽。
“把他嘴掰开。”齐正支使小个子。
男孩馒头还没咽下去,就被掰着嘴展示给郁小雀看。
只见那大张的嘴里只剩下小半截舌头可怜兮兮地颤抖着。
郁小雀攥紧了手指,脸色大变,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砸到脏兮兮的水泥地上。
殷红的唇紧紧抿着。
齐正见他怕了,冷笑着警告道,“再不听话,那就是你的下场。”
说完,他又晃了晃木头棍子,“今晚没你饭吃,自己琢磨明天怎么讨钱。”
郁小雀抓着脚链上的小桃心,指关节透出白色。
先生还会来吗?
他看着地下室浑浑噩噩的乞丐们,忽的生出一种这本该就是他的命的感觉。
要是姜晏当初没有把他捡回家呢?
他是不是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跪在繁华的地段对着过往衣着鲜丽的人伸手讨钱。
“我不要你了。”
郁小雀想一遍痛一遍,又像是故意自我折磨似的一遍遍囫囵的,牛反刍似地咀嚼。
好像一切不过是回归正轨了,他又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
右腕的伤口火辣辣到麻木。
郁小雀试图攥了攥拳头,却完全控制不住,就像这不是他的手一样,任凭他怎么使劲,动也不动。
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被送到郁小雀眼前,他缓缓抬头,对上哑巴男孩清澈的大眼。
男孩又把冷硬的馒头往郁小雀的手中送了送,牵出一抹腼腆的笑。
“给,给我的?”郁小雀试探地指着馒头。
男孩止不住地点头。
“你吃吧。”郁小雀看他瘦得麻杆似的,摇了摇头,“我不饿。”
话音刚落,肚子就叽里咕噜响了起来。
郁小雀不大好意思地扭过头,手里直接被塞了个小馒头,他舔了舔唇,小声道,“谢谢。”
馒头已经硬得开始掉渣了,郁小雀抱着转头似的馒头,小口小口才能啃得动,咸涩的眼泪混着馒头一同咽下,许是吃得太艰辛,嗓子眼又小。
郁小雀一阵剧烈地呛咳,缩在腥臭的地下室,捧着半拉馒头,眼泪顺着脸颊把黑黑的小脸弄得乱七八糟。
......郁小雀似乎也变得麻木了。
他跪在街口,身前放着个小破碗,小脸脏得看不出原样,只隐约能看清额发遮挡下暗淡的眸子。
他熟练地对着每个路过的人哀声乞讨,软唧唧的,“可怜可怜我吧……”
举着小破碗,小嘴一张一合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可能是这片人已经没有第一天的新鲜劲了,给的钱越来越少,齐正总是盯着他的右手若有所思。
郁小雀不得不学着其他小乞丐卖力的营业。
对面大楼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娱乐新闻。
郁小雀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目光了。
看样子是偷拍,两个男人亲**挽着手,仿佛在说什么悄悄话。
“姜氏集团独子姜晏将于七日后与知名画家程玉订婚,祝福他们……”
郁小雀傻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手不自觉地松了,举着的小破碗啪得落在地上摔碎了。
“你他吗要造反?”
第46章 你放我走吧
郁小雀没能躲过迎面的巴掌,被那股力道掀翻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用左手撑住地面,粗粝的小石子嵌进他的皮肤,白嫩的皮肤被划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他疼得脚尖蜷了蜷,又顾不得这个,只眼都不眨地盯着大屏幕上言笑晏晏的男人。
“两人同出同进,看起来很是恩爱……”
郁小雀挣扎着朝前爬了几步,瞪大眼睛,不大相信似的,努力试图去看清新闻。
他透过朦胧的水雾依稀看清了男人眼底的柔和与程玉幸福甜蜜的微笑。
他迟钝地转了转眼珠,小手对着空气抓了抓。
恍惚间看见男人微微弯下身,笑得温润,对他伸出白皙的手,他西装上的胸针映着车光,衬得他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明。
他说,我带你回家。
许是吃了太多的苦,郁小雀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男人的一个微笑迷惑,交出了自己脏兮兮的黑爪子。
也赔上了身心。
“听说姜先生等了程先生很多年,仔细盘点了这些年姜先生身边出现的人,我发现他们都有着同一个人的影子,您懂我的意思吧?”记者笑着采访姜晏。
“我会处理好的。”姜晏眉眼弯弯,侧头看向程玉时柔情四溢,他颔首,“现在我要等的人回来了。”
“我哪舍得让他难过。”
言下之意,再也不需要那些替代品了。
程玉害羞地低下头,眼角的的泪痣都微微发红,他握着姜晏的手紧了紧。
郁小雀不自觉地摸了摸眼角与程玉相同位置的泪痣,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手劲越来越大,直要把那块皮肉蹭掉了似的。
原来,原来如此。
男人拥着他,温柔地啄吻着他的泪痣时,眼里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情到浓时一声声阿郁,唤得也从来不是他。
多可笑啊……
郁小雀生出一股子反胃,对着地面干呕起来。
恶心,好恶心。
他所有隐秘的小欢喜不过是不知羞耻的自作多情。
郁小雀咬着唇,忽的笑了起来。
从始至终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他笑得呛咳起来,抓着胸口的破烂衣服,地上落了几滴温湿的液体,他大口喘着气,小腹抽了筋似的,像是被利剑狠狠搅弄。
这场做了三年的梦也终于醒了。
“少给老子装疯卖傻。”齐正拎着他的头发把他扔在破碗碎裂的瓷片堆里,“都给我捡起来。”
郁小雀趴在碎片里,锋利的瓷片扎进他的肉里,明明疼得忍不住颤抖,破烂的衣服也渐渐被染成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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