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冬时其实六点半就抵达了傅驰的家门口,他需要时间做心理建设并组织语言,以面对今晚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可当见到比约定时间提前回家的傅驰时,他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间坍塌,脑子里只剩下嗡鸣声。
他呆呆地看着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的傅驰,对方似乎也讶异会在这时见到他,阔步走来,略带疑惑道,“不是说好了八点?”
傅驰开了指纹锁,见许冬时还巍然不动,啧道,“杵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许冬时感觉自己像是被套进了真空袋子里,难以感知外界的一切,直到傅驰的声音将他从真空环境里一点点拉扯从来,他的五感才逐渐恢复知觉。
他怔然地跟在傅驰身后进屋,目光紧随着对方的走动而挪移着。
傅驰换了鞋,先去洗了手,又径直走到沙发处往下一趟——诸如此类画面许冬时看了很多次,可却没有一次这么让他贪婪地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因为他知道这将会是他最后接近傅驰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氧气灌入肺腑里,终于让他在混沌里捕捉到来见傅驰的原因。
许冬时走到傅驰面前,傅驰不满他站得太远,条件反射想像以往一样将许冬时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但许冬时却往后退了一步。
傅驰看着对方略显苍白的脸色,皱眉,“你还想跟我闹?”
许冬时听着对方熟悉的倨傲语气,眼睫微闪。
“就当许可证那事我没处理好,但是不也都解决了吗,你至于给我摆脸色?”傅驰想到今晚不跟许冬时发脾气的决定,轻咳一声,“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过来坐下。”
但许冬时没听他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傅驰察觉出许冬时的不对劲,许冬时太安静了,安静得近乎诡异,他心里莫名感到一阵凉意,不自觉拔高音调,“你到底怎么了?”
明明是许冬时约的他,怎么尽是他在说话?
许冬时知道无论他如何拖延时间,总归是要面对的,他在傅驰不悦的眼神里张了张嘴,声音又涩又沙哑地阐述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人在你家楼下拍了我们前晚的照片,我爸妈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傅驰神情一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冷声问,“谁?”
许冬时摇头,“不知道,那人除了发照片外什么都没说。”
傅驰脑海里率先蹦出了许玙的脸,神色肃然,“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他见到许冬时煞白的脸色,哼笑说,“就这事,把你吓成这样?”
在听见自己跟许冬时的事情被许家人知道后,傅驰竟然没有半点东窗事发的惊慌,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说来也奇怪,他之前一再严令许冬时不准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可真正到了这一天,他反倒很安然地接受了。
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大不了,大不了......
大不了怎么样呢?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了,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许冬时听见傅驰满不在乎的口吻,双手不自觉攥紧了——是,对傅驰来说,这并非什么大事,因为傅驰有肆意妄为的资本,可他不同,没有人会容许他任性,他只要犯了错就再也没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他不求傅驰能够跟他感同身受,是他作茧自缚,但傅驰怎么能这么用这么轻飘飘的、甚至带着嘲笑的态度来回应这件事?
“傅驰,我们心平气和谈一谈。”许冬时半晌才找回理智,他看着神色自在的傅驰,说出在心里酝酿了千百回的话,“其实不管有没有照片,我们都早该把话说清楚了。”
傅驰觉得接下来许冬时说的话他一定不爱听,但还是微微抬着下巴静待下文。
许冬时抿了下干涩的唇,“三年前我为一己之私威胁你不得不跟我保持来往,现在我郑重地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道歉,但我能说的也就这三个字。”
像是有千万根针同时扎进了许冬时的肺里,让他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绵密的疼痛,他咬了咬酸软的牙根,在傅驰审视一般的眼神中终于说出那句他几次都到嘴边却又因为爱意咽回去的话,“傅驰,到此结束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屋内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傅驰依旧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他明明处于低位,气场却高高在上,几瞬,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轻轻地笑了声,“所以你说的很重要的事情,是要跟我一刀两断?”
对方轻松甚至于轻佻的语气让许冬时身形都微微一晃。
傅驰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凝视着许冬时,“你缠了我这么久,随随便便说结束就能做到吗?”
他明明都已经再三警告过对方只能由他来为他们这段关系画下句号,可许冬时又开始说什么要跟他结束的蠢话。
傅驰心里被极度的恼怒填满,越气说话就越不留情面,“是谁喜欢我喜欢到脸都不要,痴缠三年多不休,你现在因为几张照片就要跟我撇清关系,这能代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你少自欺欺人了。”
言语是刀,刀刀夺人命。
许冬时早就领教过傅驰嘴上功夫的厉害,可仍是疼得喘不过气,到了这种地步,他若是一退再退,只会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当断不断。
他不可以再重蹈覆辙了。
许冬时呼吸沉重,咬牙道,“是,我是不要脸,但这几年我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亏待过你的地方,答应过你的每一件事我全都做到了,就当我们两个是炮友,我也不欠你多少。”
他狠狠地撕烂了两人最后一丝脸面。
傅驰眼神淬了刀刃似的,盛怒之下他甚至罕见地说了脏话,“谁他妈跟你是炮友,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我想要找炮友会找到你头上,要不是你缠着我不放,我早跟你掰了,还轮得到你来跟我说结束?”
在傅驰口中的许冬时简直成为了一个阴魂不散的痴人,可许冬时早就答应过对方,只要傅驰开口,他一定毫无痕迹地走离开对方的生活。
凭什么一再地指责他,难道傅驰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
许冬时被伤得体无完肤,什么理智与冷静都不翼而飞,也口不择言道,“好,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发誓,我发誓总行了吧,如果我许冬时再缠着你,我就死无葬身......”
“闭嘴!”
伴随着傅驰一声怒吼,许冬时被傅驰狠狠地推到沙发上,脑袋重重撞到沙发边缘,摔得他头昏眼花。
傅驰像一头暴怒的野兽,眼神凶狠至极,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许冬时会为了离开他发这种毒誓。
他滚烫的呼吸都喷洒在许冬时脸上,两人有过很多次争吵,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激烈,而归根结底,是许冬时这次不再让着傅驰。
许冬时已经预料到今天注定不能平静,但他没料到向来自恃冷静的自己也会失控,在面对傅驰的时候,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变得不像自己。
可他有说错什么吗?
这三年来,他把自己摆到最低微的地位,掏心掏肺、无微不至地对待傅驰,不管傅驰说多少难听的话他都笑脸相迎,他对傅驰而言,是免费的、听话的、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情人,就算他有错在先,可傅驰所享受到的这些,难道不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从来不计较什么,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段关系里有多低贱,而是对傅驰的喜欢足以让他忍耐所有委屈。
但傅驰怎么能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他身上?
因为他喜欢傅驰,所以傅驰就能肆无忌惮地伤害他吗?
他忽然觉得再多的争吵都没有意义,毕竟能有现在,都是他自作自受。
许冬时忍下将要汹涌而出的泪水,猛然将傅驰推开了,他站起身,如鲠在喉,“傅驰,给我们留最后一点体面吧。”
他说着,不敢看傅驰的表情,强忍锥心之痛往门口的方向走。
傅驰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现在敢走,就再也别想进来。”
许冬时的泪刷地濡湿满脸,他咽下翻涌的酸楚,颤抖地握住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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