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不大明白,只知道挺辛苦。
“给我吧,我待会儿去洗,”他看着张信礼很有男人味的侧脸,从他手里接过饭盒,扔了包纸巾给他:“办公室开了空调,擦干再进去。”
不然容易感冒。
“我不在,中午干什么了?”张信礼拆开纸巾,边擦自己脖颈跟下颌边问他:“看书复习?”
“是啊。”实际上林瑾瑜吃完饭只是盯着手表发了一两个小时的呆。
“白天多看,晚上就可以早睡了,”四周没垃圾桶,张信礼把用过的脏纸捏在手里,想着回去再扔:“今晚早点睡?”
林瑾瑜答道:“嗯。”
实际上他的整个晚上全耗在夜宵店油腻的洗碗池和洗洁精泡沫里了,压根没时间看书。离午休结束还有十分钟,天台通风,林瑾瑜手曲着,半趴在防护墙上,感受微风拂过面庞时的触感。
高楼与高楼间露出湛蓝的天空一角,春天的阳光是那样耀眼,医生曾叮嘱他要多晒太阳多运动,于是林瑾瑜在心里对自己说:晒晒太阳吧,这样心情也能跟着明媚一点。
……但好像不是这样的,再暖的光照在身上也还是驱不散寒冷,阳光、天空、花朵、热闹,都属于别人,他觉得自己是灰色的。
但林瑾瑜仍微微仰着头,露出副宁静、祥和的表情。
张信礼伸手揽住他肩膀,和他一起晒着太阳,道:“心情很好?”
林瑾瑜说:“嗯,很好。”
“那就行,”张信礼道:“多往好的方向想,或者多想些开心的事,嗯?”
林瑾瑜以前以为抑郁症纯属想得太多,人太玻璃心,太林黛玉才会嚎啕大哭要死要活,想开点不就没事了,可等到自己真的陷入这个灰色的怪圈里,他才明白,正如有些话言不由衷,有些事也真的身不由己。
不管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
“好的方向,中彩票?”林瑾瑜开玩笑道:“你可以买张试试。”
至于“开心的事”……他认真回想了一下,历数自己拥有的所有记忆,林瑾瑜发觉自己所能想起的、最开心的时光其实就是那年在凉山过暑假的时候,尚未懂暗恋,无畏世俗与家庭,年少不知心动,但爱已悄然萌芽。
还有重逢时,张信礼在篝火边吻他的那一天。
那些开心为什么无法留住呢?
阳光太过刺眼,林瑾瑜眯起眼睛,张信礼总不大会说话,此时也不知如何接他的笑话,他只是搭着林瑾瑜的肩膀,和他贴着,并排站在一起。
“我把几双不穿的鞋挂网上了,”林瑾瑜看着远处,张信礼看着他:“等到账转给你交房租。”
“?”张信礼惊讶道:“你卖东西做什么?”
林瑾瑜从鞋到手机,再到滑板、衣服、包、电脑等各种电子产品就没买过二手的,他也从没把自己的东西卖出去换新过,因为压根没必要,此前他连咸鱼是干嘛的都不知道。
“我又不是蜈蚣,只有一双脚,要那么多鞋干什么,”林瑾瑜语气十分随意:“不如卖了交房租。”
“你不是喜欢挑着穿么。”张信礼知道他挺喜欢球鞋的,那些鞋全是林瑾瑜自己自己一双双收集来的,一水名牌货,基本是在实体专卖店买的,百分百保真,有白有黑有红有黄,每双配不同的穿搭。
林瑾瑜一只脚晃着,说:“有得挑就挑……没得挑就不挑了。”
除了这些他还能做什么呢,最近林瑾瑜开始有那么点恨自己,他读着比张信礼更好的学校,学着自己喜欢的专业,有着上海户口……可好像没什么用,反而惹了挺多麻烦。
他是个没用的人。
以前他从未这样觉得过,他明明独一无二、意气风发,从不畏惧,也从不自卑。
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林瑾瑜偏过头,看见张信礼搭着他肩膀的手往前移了移,指尖抚过他的侧脸。
“以后再给你买回来。”
以后,以后,林瑾瑜很想知道那是多久的以后,他虔诚祈求能有人告诉他。
“行了,别煽情了,”他现在体会不到被许诺的喜悦,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只能调侃些别的转移话题:“以后光买鞋哪够,我可记得某些人答应过,要送我一辆法拉利。”
“没有‘某些’。”张信礼凑近了,喊他看自己。
“?”林瑾瑜转头看他,刚想说别赖账,张信礼已按着他肩,侧过脸,在正午炽烈的阳光里贴上他的嘴唇。
“是‘某个’。”
……无论已体验过多少次,接吻的感觉也总是奇妙的,在忙碌的生存中,似乎连拥抱跟亲吻也成了某种奢侈品,林瑾瑜没有动,也没闭眼,他伸手轻轻贴上张信礼的后腰,看他垂下的眼睑与日光下微微颤动的睫毛——张信礼吻他的时候表情总是很认真,认真且专心,从无半点轻佻浪荡。
真柔软,柔软且温暖……林瑾瑜想:太阳做不到的事,好像一个吻可以做到。
通往天台的楼梯口,那扇铁门半开着,大概是他们上来的时候忘了掩回去——张信礼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应该是关了的,好像又没有。
第298章 第298章 评优名单
一切好像如常,一直到了4月1日前,月底最后一天。
这几天下班,林瑾瑜发现门口居然没有堵他的人,连带着电话骚扰的频率也下降了,这让他有些意外,难道是他俩绝不屈服的精神终于让那帮坏逼知难而退了?他希望是这样,但又觉得应该没这么容易。
如果一直不还钱,那些人真的会一直坚持下去吗?办公室里所有人井然有序做着自己的事,林瑾瑜正襟危坐在桌前,于他人眼里好像在认真工作着,实际上,他确实努力盯着面前文档上密密麻麻的字,却还是没法集中精神,反而无法自控地一遍又一遍担忧着各种各样的事:那些要钱的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他们还在一天,他就得偷偷摸摸、担惊受怕一天,跟有把剑24小时悬在头顶似的,吃不好睡不着。
诗涵刚跟他说这伙人轻易不会动粗,但很少有人能熬过去的时候他还觉得不可能吧,不动粗那还怕啥,现在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正在他忧虑时——
“林瑾瑜,你那边弄完没,我等下正好去行政办公室,顺便帮你拿过去,省得跑两趟,”那边周辉起身,摧道:“张信礼那份弄完没?”
他絮絮叨叨说完,林瑾瑜没反应。
“林瑾瑜?”周辉纳闷,又喊了声,过去拍了下他肩膀,林瑾瑜猛一回头,如梦初醒般道:“啊?你说什么?”
“我说……”周辉重复了遍,然后问:“你怎么了,跟喝了迟钝剂一样。”
“没怎么啊,”林瑾瑜在乌七八糟的桌面间扒拉了几下,找出份完全没动过的表来:“……”他道:“我……还没写完,你先去吧,一会儿我自己拿过去。”
“你居然没动?”周辉吃惊了:“以前不都前几个往上交的么。”
“……没来得及,”林瑾瑜道:“你自己去吧。”
不是一上午都在这儿吗,也没别的活儿啊,周辉十分纳闷,摸着脑袋走人了。
林瑾瑜有点烦,看见白纸上的字就觉得了无生趣,他知道手头上的工作得做完,但就是什么都不想写,什么也不想干。
一直到中午,他才终于感觉好一点了,能稍微提起点劲头,于是在照旧把食堂饭菜带出来准备给张信礼吃后,自主加了个班,利用午休把上午的工作做完了,想着待会儿下午交一样的,谁知还没到下午上班,午休时分,大约中午两点时,周辉从行政办公室回来,对他道:“领导喊你去一趟。”
“?”林瑾瑜实习的岗位跟行政那边完全没关系,无缘无故的,这可稀奇了,他问道:“找我干什么?”
“具体不知道,”周辉道:“不过……我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矮子从办公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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