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蹲在台阶上,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烟,垂着头看不出表情。
他说:“邓叔,我知道。”
“你知道,你说说你除了知道混账,你还知道什么?有什么事情就知道躲起来,让别人操心收拾烂摊子,你好意思吗?”越说越气,见秦风还是一副不争气的模样,邓叔抬手就把秦风手里的烟给拍掉,恨铁不成钢地说:“遇到事情就会抽烟,迟早就抽死过去。我……”
邓叔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而秦风从头到尾都耷拉着肩膀蹲在台阶上,一脸了无生气。
周元眉心蹙起,原本待在秦风脚边趴着的苹果发现见自家主人回来了,殷勤地朝他方向奔去。
汪汪。
一声犬吠把后院两人给叫醒了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后院门,发现周元就站在哪儿。
一身黑色的长羊绒外套,穿在周元身上,就像量身打造那般,映着他那白皙的肤色,在黑夜里打眼一样,雅正端庄的叫人霎时移不开眼。
邓叔先反应过来,一改怒颜,仿佛周元就是一剂上等的清火凉茶,只稍一见,便觉得愉悦。他忙走过去,问:“吃饭了没有?”
“待会吃,我让秦风给我带菜了。”周元微微颔首,往秦风方向去,在他蹲着的台阶上一坐,抬头看着邓叔:“邓叔,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邓叔抬手看了眼时间,发现时间当真不早了。
冬日的天黑的早,指望看天来估摸时间是指望不上了,他那脸在周元身上那是如沐春风,眼波一转去到秦风身上,就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拉长着脸,又数落起来:
“你看看阿元,他……”
话还未说完,秦风“唰”的站起来,头也不回就往厨房走去。
邓叔瞪眼气得在哆嗦,周元叹了口气对邓叔说:“邓叔,要不你先回去?”
“他太不像话了,阿元你要帮我说说他,这孩子……唉,当真让人不省心。”邓叔跺跺脚,叹了口气,和周元打了声招呼就开着他的小电驴下山去了。
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后,秦风就来敲门可以吃饭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秦风习惯性想要去拿烟,但想到这是在寺庙,又把手给缩回来。
气氛有些安静,满桌丰盛的菜,却没人先动筷子,苹果趴在桌边眼珠子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
秦风其实有些不自在,但最后还是自己先憋不住气,他垂着眼帘先挑个话题暖场子:“阿元,我还以为沈睿会跟着你回来,回自己家去了?”
下班前,沈睿说是临时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就让他先回来了。
“给他留一碗汤就行。”周元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抬头对秦风说:“吃吧,再不动菜都要凉了。我们边吃边说,邓叔说得对,你不能一直送快递。”
秦风喝汤没说话。
男人之间的谈话没那么多猜忌,秦风和周元认识那么久,一言一语就明白彼此的真情实意。他不开口实在是因为自己真的完全没头绪,今天发生的事情牵扯出来的未来,他都是迷茫的。
好久后,秦风才深吸口气问道:“阿元,我就问一句,杨雪的死亡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周元定定看着他,今晚的秦风胡子拉碴,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里布满的红血丝在诉说他的心情。他轻声说:“法医尸检确定的时间段是一点到三点内,再根据流浪汉的口供,她的死亡时间大概能缩小到一点半左右。”
那个时间段秦风和杨雪分开了,有人证和监控摄像头为他作证。
“……我没想到她会死。”沉默了片刻后,情绪处于紧绷压抑状态的秦风忽然垂下头,原本红红的眼眶此刻溢出泪水,他哽咽着说:“如果我坚持送她回去,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是我的错,我害了她。”
周元没回应,静静地看着他。
冬末的风,在夜里悄无声息地刮了起来,带着萧条的凉意,缠上剪不断的喜怒哀伤。
见秦风的情绪渐渐稳了下来,周元拿出手机将杨雪手上戴着的三更鼓的照片放出来,问他:“阿风,你看过这手链吗?”
盯着照片看了片刻,秦风眼里有些迷茫,不过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他说:“见过,阿雪说是下班路上,有老太太在路上摆摊,见过好几次,老太太都热情推销这东西,说是手工编的,次数多了,她就买下来了。”
周元眸光一敛,“你知道这老太太在哪儿吗?”
“不知道。”秦风苦笑,很多事情他都只是听杨雪说,听杨雪安排,就和他之前说的那样,他知道的事情都是杨雪想要给他知道的。直到现在,包括杨雪上班和老家在什么地方,都是一问三不知。
说自己和杨雪处过男女朋友,怕是说出去都要让人笑了。他说:“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公司的同事刘玲和杨雪是同乡,以前玩得挺好,保不齐知道。”
周元点点头,打算明日找刘玲,他把碗里的汤给喝完,搁下碗筷,一脸严肃地看着秦风,“阿风,今晚让你过来,我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下。”
秦风以为他是要就着之前的话题和他谈,一副随波逐流放任自我的态度,不咸不淡地点头。
“老爷子需要一个助理,我想推荐你去。”
秦风抬眸看着他,“老爷子?阿元……你说的不会是你家爷爷吧?”
“嗯。”
“……”秦风睁大眼,一脸惊诧,“别,阿元我虽然头顶绿出草原,可你也不用这样可怜我。更何况我没学历没本事,怎么会有能耐给你家老爷子助理,不行的,你找其他人吧!”
“工作很简单,帮我盯着老爷子。”周元不理会秦风的拒绝,“告诉老爷子,我过得很好。”
秦风半天说不会出来话,最后叹了口气:“何必呢?”
而同一时间,沈睿坐在杨州的车上,车子开了大半个青州市,再拐入一个老区里的,在一栋带个小院子的民房前停下来。
杨州从后备箱拿出买的几大袋手信,然后示意沈睿按门铃。
门铃响起后好一会,房内才传出来走动声,接着一个微胖的老人打开门往外看,眼睛落在杨州身上时瞬间亮了起来,赶紧打开铁门,毫无客气地接过杨州手上的东西,问:“臭小子,带酒了没?”
“喝什么酒,我给你带了羊奶粉。”杨州腆着脸笑着介绍沈睿:“师傅,这是我同事,沈睿。”
然后侧过头给沈睿介绍那男人:“阿睿,这是我师傅,方国雄。”
沈睿从善如流地朝已经退休在家的老前辈方国雄问好:“前辈,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搅您。”
“没事,在我面前就别客气。杨州这小子给我电话说了下情况,先进屋再说。”方国雄拿着杨州带来的手信,推了推杨州:“你这小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啊,让你带酒你不带。”
“师傅,你上月都差点酒精中毒了,我怎么敢给你带酒喝。”杨州有些无奈:“您老人家还是得悠着点,我还要时常过来找您唠叨呢。”
方国雄笑得见牙不见眼,“算了吧,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时常过来,你这一两月才来一次呢。”
说话间,大家就进了房里。
沈睿打量着房内环境,家具都有点的老旧,大厅旁边放着的摇椅把手都被摸出了些许润泽的包浆,可以从侧面看出来,方国雄常常坐在摇椅上休息。
屋内家具没多少,但都摆放的很整洁,大厅原本放酒的柜子都放上了他得过的奖杯和勋章。
“小兄弟,喝茶自己倒,别跟我客气。”把东西搁下,方国雄就坐在摇椅上,拿出一副老花眼镜戴上,也不寒暄,直奔主题了,他说:“杨州和我说,前阵子局里收到了一具尸体,叫白云?”
沈睿坐下点头:“是。听老杨说这个白云,是十六年前在滨海酆都大帝庙死亡名单里的一员,敢问前辈,是否真有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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