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先对沈晴说了句辛苦了,沈晴回了他一句,张向阳拿了水站起身,陈洲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离得远看不见,走到面前,陈洲才发现他一脑门的汗,整张脸在照明光下亮晶晶的,眼中还残余着亢奋,“陈工,你觉得怎么样?”
一声爆喝般的大喊在屋内惊雷炸开。
“三百七十一万——”
张向阳与沈晴同时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聚在一起的人已经分开了,品牌商的经理,四十多岁的男人,激动得脸红攥拳,对着两人又喊了一遍,“两个小时,销售额三百七十一万!”
众人全都安静着,不会说话了。
三百七十一万。
他们没有概念。
是成功了吗?
他们算成功了吗?
沈晴手一抖,掌心里的杯子“啪”地掉在地上。
“碎碎平安!”
品牌商经理立刻接道。
“大吉大利!”
此起彼伏的“碎碎平安大吉大利”响起,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从彼此的犹疑中终于慢慢确定——他们……成功了?!
欢呼声掀翻了屋顶。
沈晴跃过杯子的碎片,与化妆师抱在一块儿。
一屋子的人谁逮着谁就抱,哇哇乱叫,闹得楼都要跟着颤。
张向阳在喧闹的氛围中茫然了,他看着众人脸上喜悦到疯癫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想:他成功了吗?是他张向阳成功了吗?
脑海里一阵一阵的眩晕感涌进来,脚下的地砖变成了沼泽,拉着他发软的腿陷下去,他扭过脸,陈洲正看着他,目光温柔。
“张向阳,你做到了。”
话进到耳里,张向阳嘴唇抖着,先是笑,他说:“当然。”然后他低头,手背按住发酸的眼睛,颤音又重复了一遍,“当然……”
为什么不能是他?
凭什么不能是他?
就是他张向阳!
张向阳猛抱向陈洲。
陈洲回抱住他,力道发紧,死抱住怕人抢走的紧。
幸好他跟来了。
他又看到了不一样的张向阳。
那是真正的太阳,光芒万丈,耀眼得足以照亮整个世界。
第77章
“干杯——”
酒杯碰在一块儿,声音脆亮动听,笑声作佐料,酒液入喉,肺腑里畅快淋漓的动静。
这是张向阳头一次在聚会上这么开心放松,脸上全是真心的笑。
俞清几杯酒下肚,完全没了老板架子,嚷嚷着给大家表演个才艺,张向阳跟着人热情鼓掌,只有肖小晓一脸惨不忍睹,端着酒杯挡脸。
几秒钟后,俞清扭着腰扒拉T恤时,在场的员工和品牌商经理终于知道他表演的才艺是什么了。
张向阳的眼睛立刻就被盖住了。
张向阳伸出手,也去找陈洲的眼睛,他眼睛被盖住了看不见,手在空中没方向地挥了两下,陈洲主动把自己的眼睛凑了过来。
两人躲在角落,在人群混乱的尖叫声中低低地笑。
酒足饭饱,俞清脱衣舞也跳痛快了,在群里发红包,三二一开抢!所有人拿着手机嗷嗷乱叫,张向阳被感染,跟着紧张地去抢,开盲盒一样,200的红包他抢了三块钱,一阵阵笑得前俯后仰,陈洲手扶着他,怕他醉倒了摔下去。
“陈工,我太高兴了,我今天真的太高兴了……”
张向阳人坐在副驾驶,软绵绵的瘫着,要不是安全带绑住了人,他估计就得滑到座位下去。
陈洲为了开车,滴酒未沾,此刻清醒地听张向阳絮絮叨叨地说胡话,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嗯,我也高兴。”
这种欢乐的气氛陈洲从没感受过。
工作对他来说就是谋生的手段,他没有从中得到过什么快乐,人生无趣,得过且过。
今天他替张向阳高兴,张向阳把高兴分给了他。
张向阳感觉自己喝的不多,醉得不厉害,微醺而已,只是人真的累了,直播的时候没觉得,放松下来,浑身懒洋洋的,身上的血液是热的,酒精让他的脑子犯迷糊。
夜色迷人,窗外的霓虹打在陈洲脸上,陈洲的脸庞比夜色更迷人。
张向阳伸手,手指悬在空中,够不着了,就点在那笑,“陈工,你好帅啊。”
陈洲开着车,余光散过去,将脸往张向阳的指尖方向一靠,张向阳手指尖戳到了他的脸,烫到似的收回去,傻笑了一下,偷着乐的样子,声音软绵绵的,“帅。”
“有这么帅吗?”
“嗯,特别帅。”
“喜欢我帅?”
“嗯。”
张向阳用力一点头。
陈洲跟醉鬼辩论,带着点严肃的调侃,“不是说无条件喜欢我?所以还是喜欢我帅?”
张向阳脑子很迟钝地转了一会儿,慢悠悠道:“不帅也喜欢。”
嘴唇向上翘着,终于等到红灯,陈洲踩了刹车,偏过脸转过去,张向阳靠在车窗,两人的距离被陈洲胸前的安全带拉住,半醉的人这时候不迷糊了,脸凑过去,亲在陈洲嘴唇上,很用力的一下,亲完又往回靠,脸上笑眯眯的回味。
半晌,从嘴里感慨地冒出一个字——“帅”。
陈洲失笑。
陈洲知道自己帅,帅而不自知的只有瞎子,就算瞎子也该知道自己长得好不好,别人会议论,议论总会听到,只是陈洲不怎么在乎自己帅不帅。
能好好活着就是对生命的尊重了,成不成功,帅不帅,受不受欢迎,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什么也不在乎。
其实就是什么都在乎。
把消极当洒脱。
要承认这一点很难,是张向阳给了他勇气去面对。
一路上两人都在说话,张向阳的口齿还是很清晰,只是说的慢,有些他平常根本不会说的话,也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他问陈洲:“陈工,你真的没喜欢过别人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目中无人。”
张向阳笑得肩膀发抖。
他笑着笑着,嘴角弧度慢慢降了下去。
张向阳扭过脸,他看向窗外闪过的霓虹,在这样幸福的时刻,不合时宜地想哭。
他想:他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遇见陈洲呢?
张向阳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想控制的,但控制不了,酒精起了作用,压抑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睛里一湿,掉了眼泪。
陈洲一面开车,一面留意他,余光看到他脸冲着车窗藏起来,“小阳?”
“嗯?”
带着哭腔的回应,陈洲不禁道:“怎么了?难受?”
“嗯。”
张向阳老老实实道。
陈洲看了一眼街道,靠边停了,解了安全带靠过去,手摸了张向阳的额头,“胃难受?想吐?”
温暖的手掌盖在额头,张向阳忽地扭过身,两手抱住陈洲,挨挤着往陈洲怀里钻,陈洲把人抱住,又是失笑。
“陈工。”
张向阳的调子带着哭腔的醉,特别可爱,陈洲“嗯?”了一声,手掌抚摸他的后脑勺,“怎么了?”
“……你的腰真细。”
与说话内容极不相衬的委屈调子让陈洲忍不住发笑,“哦,”他手滑下去,拍了拍张向阳的背,“你也不赖。”
张向阳抱着他,脸埋在他怀里,默默掉眼泪。
喝醉的人说胡话、哭闹都是常事,陈洲动作轻柔地抱着他,低头在他头顶亲一下,“还难受吗?”
“嗯。”
“哪里难受?”
“……难受。”
陈洲一抬眼看到街边的药店,道:“我下车给你买药?”
张向阳在他怀里摇头。
“乖。”
陈洲声音低沉,张向阳听了直掉眼泪。
“陈工,你讲话也好听……”
一个哭,一个笑,渐渐的,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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