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先生让他们父子活了下来,他很感激他,不管以后会如何,他们已经从那场艰难中活了下来,或许这世上有很多比生死更绝望的事,但他已经有了希望。
他不奢望他能完全拥有这个让他挣脱绝望的”小希望”,他只希望他能陪着他长大,不管以什么身份都可以。
第十章 病
飘忽不定的哭声时远时近,屋里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不知道什么的滴滴声来来回回,在悄然的屋子里交织成一片,忽远忽近的在耳畔,天亮了么?这滴滴的声响是雨声么……昨晚的雨还没停?这个冬天的雨水真多啊……
“……醒了?”
询问的声音有些轻,好像是贴在耳边又像离得远,有些不真切,但声音是熟悉的,是褚先生。昨晚褚先生回来晚了,还没来看孩子,一般这情况他早上都会来看看孩子再出门,只是今天好像有些早,以往褚先生来看孩子的时候他都已经醒了。
“嗯,褚先生。”
他边答应边撑着想坐起身,没等他直起身肩膀就被压着按了回去,“躺着别动,医生马上过来。”
“医生……”他想问医生来做什么,没等问出来,一身的沉重和无力便侵袭了他,身体所有的不适在这一刻从大脑皮层丝毫不保留的反射到全身上下每一寸骨头和肌肉,说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感受,心悸气短、头晕目眩、冷汗如瀑,他几乎觉得自己刚刚是从鬼门关前回来……他这是怎么了?
“你发着高烧昏迷了两天。”
洁白枕被间躺着的青年急剧的出汗,额头耳际的头发很快被冷汗浸湿成一绺一绺的,接连两天不退的高烧消耗了他刚刚才恢复的元气,顷刻间将二十多天养起来的血色化为乌有,他孱弱得几乎透出不应该属于男孩子的脆弱,那种轻轻一碰就会碎的脆弱,让人下意识的连唿吸都压缓了一些。
他印象中的这个青年或者说少年虽然清瘦不强壮,但至少还算健康,可现在不过是一场突发性的高烧,却几乎要了他的命。
医生说男性怀孕生子,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完全违背生物的常规,整个孕期又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这个孩子能被安全的孕育到生产,完全是用他整个身体机能在消耗供养,能熬到生产,几乎是个奇迹,他相当于是用自己的半条命换来了这个孩子。
褚瑴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况下知道有这个孩子的,也不知道他当时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一个男孩子在知道自己能像女孩子一样怀孕生子时承受了多少心理上的重压,可最终的结果是他在那样孤立无援,甚至可能是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情况下,选择留下了这个孩子。
“……两天么,”唿吸粗重的莫嫌低喃,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他只是睡了一晚,“我还以为天亮了……”
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意外,褚瑴意外有些怒意,但没等那怒意酝酿发酵又无故消散,他独自一个人度过孕期又独自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下生产,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敲门声轻响两下,医生领着助理和助手进了屋,褚瑴起身让开了位置。
“宝宝……”察觉到床边的褚瑴离开,莫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孩子,小家伙一直在哭,他还以为是早起小闹一场。
“没事,Ava会照顾他。”褚瑴让开位置给医生,却也没有离开,还留在屋中。
医生是老熟人了,就连助手和助理都不是新手,Ava在一旁哄着孩子,屋子也住了二十多天,他下床可以随意走动,也不会磕着碰着了,孩子还在哭……这一次黑暗侵袭上来时,他终于没有觉得惊慌。浑身的无力和虚脱,脑子几乎罢工的当下,莫嫌浑浑噩噩的想着,活着,是真不易,但他还是想努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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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停靠在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公寓前,车门开了半响,一个身着宽松运动装的高挑个子才慢悠悠的踱步下车,脚步拖沓,那副大到遮挡半张脸的墨镜都遮不住他满脸的疲惫,见车上没人下来帮忙拿行李,只得认命把肩上挂着的单肩运动包随手扔在地上,去打开车腹的行李舱取自己的行李箱。
他这不慌不忙的动作持续了近五分钟,一片静悄悄的大巴上终于有了动静。
“卫远征!你在墨迹个什么?天都黑了!”
“就好了……”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他终于在塞得没条缝儿的行李舱取出了自己的行李,顺手关上了舱门。
“回去好好休整,再给整些有的没的闹上媒体,老子就扒了你的皮晾旗杆上!”
“知道了,知道了……”有气无力的挥挥手,甚是敷衍。
大巴后排未封闭的窗子被拉开,支棱出一个裹着小毯子的脑袋,“啧啧,这敷衍的语气,这回头有力气浪了给招唿一声呗。”姑娘五官明媚不施脂粉,明明一秀秀气气的脸,偏偏那语气野得没边儿。
卫远征伸出指头扒拉下眼镜,警告的瞪了瞪姑娘,“赶紧滚回去好好装乖乖女,免得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给你啊,我不怕。”姑娘笑眯眯的道。
“不要。”
“你个花心大萝卜,前儿你还说要娶我的。”
大巴关上门,慢慢启动,姑娘瞪着眼从卫远征眼前飘过,“你不要我,莫莫也不会要你,哼。”
“他不要我,你这辈子就别想嫁出去,只有当尼姑。”卫远征呲了呲牙,皮笑肉不笑。
姑娘对他做了个鬼脸,大巴转上了大道开始提速,卫远征收拾起行李进了小区大门,边走边掏出刚刚解禁的手机继续拨打那个打不通的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卫远征皱着眉头低声嘀咕,“干什么去了,怎么一直关机……”
在外头封闭训练了四个月,期间一直没办法联系,也不知道这电话已经关了多久,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越想越不放心,刚刚还一副精力耗费过度的卫远征火速把行李扔回家,开了车就窜出市中心一路直奔郊区的凝园而去。
凝园一如既往的清静,卫远征的车牌在物业有记录,但也费了一通功夫才顺利进到凝园的大门,他好些日子没来这里了,这段时间是因为训练,之前在这里闹了那么一回,他基本就没有再踏足这让他没有丝毫好感的房子,对那个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霍大少爷更没有好感,可没办法,除了这里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找。
房子在凝园的西南角,位置清静不打眼,据说还是这个地产项目的楼王。车子转了几道路口之后,终于找到那两扇绿植墙后遮挡的大房子,说是房子,不如说大宅子来的恰当,那位霍少爷也不知是安了什么心,居然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勐一脚刹车下去,再优越的性能也颠得人前仰后翻,熄火开门,勐一起身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靠着椅背卫远征重重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醒醒神,一再提醒自己今天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找茬儿的。
来之前就是急,可一到这儿就成了搓火,卫远征忍不住苦笑,他果然跟那个霍大少爷八字不合。
下了车看着那深色的门板,上次踹出的坑已经不见了,估计是换了新的,卫远征嗤笑一声,有钱有势的资本家,连个坑都见不得,抬脚就想给他再补上,但到底没有。
不能,不能给他找麻烦,他的日子已经够难了。
再忍忍,再忍忍,等到约定的时间到了,等这见鬼的一切尘埃落定,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迹——
草他么!一脚飞起,旋身向左,狠狠空踢了一脚,腿脚划开空气的那一瞬传来的破风声有些尖锐。
“叮咚——”
门很快开了,开门的是个脸生的阿姨,见到门外同样陌生的青年她有些疑惑,“您是?”
“我找莫嫌。”
阿姨有些诧异,“莫先生早已经不住这里了。”
看着听了她的话神色转瞬就摄人的青年,阿姨忙道,“莫先生四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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