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照(58)

　　下午，房子里的空气终于不那么低压了。

　　一半的原因是烦死人的季栩终于走了，另一半是燕弥恩发现叶庭禾好像没上午那么酷了，路过时还主动过来帮她捡了一片落在地上的拼图。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燕弥恩觉得自己和他的关系前进了一大步，她重新收获了快乐。

　　只有起居室的冰激淋无人在意，默默融化成一滩水。

　　隔天清晨，燕弥恩小鸟似的扑下楼，扫了一眼餐桌上的东西，举手对林照说“哥哥我申请加餐”。

　　林照很好说话地满足了她想吃溏心蛋的要求，三颗圆整的煎蛋依次装盘，端了出去，叶庭禾却始终没下楼。

　　林照感到奇怪，上楼找他，发现他居然还没醒。

　　这人埋头裹在空调被里，缩成了一颗球的形状，只露出一截柔软的黑色短发摊在枕头上。

　　林照拍了拍被子，见他依旧不醒，笑着伸手过去捏小猪的脸颊，却意外摸到一手烫人的温度。

　　“叶庭禾。”林照叫了他一声。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叶庭禾终于从混沌的状态里清醒了一点，他缓缓转头看向林照，脸色发红，眼睛也湿漉漉的。

　　林照摸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你好像发烧了。”

　　他去拿了体温计，让叶庭禾量体温，又翻出退热贴，贴在他额头上。

　　一番折腾下来，叶庭禾越来越清醒。

　　他自己从床上坐起来，接过林照递过来的水杯，一口喝干净后搁在一旁，看体温计上的数字：。

　　林照也凑头看了一眼，没过39度，不算高烧。

　　“去医院吗？”

　　“不想去。”

　　叶庭禾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温度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林照皮肤上，依旧有点烫人。

　　林照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那就起来吃点东西，等吃了退烧药再回来睡。”

　　叶庭禾没应声，不太舒服地用额头蹭了蹭他。

　　林照垂眼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人，感觉有点神奇。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看护被教训要照顾好自己的角色，而是倒置过来，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待叶庭禾。

　　微凉的手摸上叶庭禾的脸颊，在他下颌处挠了挠。

　　酥酥痒痒的，叶庭禾偏头躲开了一点，随后就听到林照带着笑的嗓音：“起来了，不要做耍赖的小猪。”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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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一起下楼，燕弥恩自己一个人已经吃完了早餐，但仍坐在椅子上，托腮望着他们走过来。

　　林照先去帮叶庭禾拿退烧药，落座后，燕弥恩往餐桌上一趴，脸冲着林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表情有点促狭：“你去了好久哦。”

　　林照垂眼看她：“你在想什么？”

　　燕弥恩嘿嘿一笑，一副“我不说但懂得都懂”的小表情。

　　林照不由失笑，懒得跟她计较，直接把人赶下了桌。

　　“吃完了就下去。”

　　燕弥恩很不情愿地皱起眉，气哼哼咕哝：“吃个早餐而已，也要两个人一起是吧。”

　　叶庭禾用筷子尖戳开煎蛋的溏心，送进嘴里咽了下去，一本正经的，假装对他们那边的动静毫无察觉。

　　吃过药之后，叶庭禾没有再回房间休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带到客厅。

　　他坐到林照旁边，看他和燕弥恩两个人一起拼昨天那幅一千块的大拼图。

　　小姑娘拼得兴致盎然，他看得昏昏欲睡，靠跟林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维持注意力。

　　“怎么会突然发烧，着凉了？”

　　“不知道，可能是运气不好。”

　　他的意思是这场病来得莫名其妙，林照却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那给你多送一点好运，是不是就能快点好起来。”

　　“好啊。”叶庭禾闭着眼睛将手伸了过去，讨要似的，“送给我。”

　　“送多少？”

　　“一个林照那么多，你愿意吗？”

　　林照笑了一下，捉住了他的指尖，攥在手里轻轻捏了捏：“好，送给你。”

　　燕弥恩一直盯着拼图，不敢抬头。

　　虽然他们说的话其实很平常，没什么她不能听的内容，但就是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

　　憋了几秒后，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耳垂，痛恨自己如此耳聪目明。

　　林照问他：“小号的事也不管了吗？”

　　“不想销，那是我的日记本。”

　　“就算有人天天在你的日记本里打卡？”

　　“随便他们，我很大方的。”叶庭禾想了想，问了一句，“这么久了，还在热搜上挂着？”

　　林照说：“季栩撤了吧，不过话题还在。”

　　燕弥恩补充道：“我昨天刚看过，讨论度好高，里面都在猜你喜欢谁。”

　　叶庭禾迷迷糊糊地说：“话题还在很正常吧，他哪舍得在我身上下‘全网删’的本，多烧钱……”

　　林照问：“你想要吗？”

　　一直没听到回答，抬头才发现叶庭禾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叶庭禾做了个梦，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景象，像是找不到缺口的迷宫。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蚂蚁，蒙头乱转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一点曙光，一道柔软的嗓音突然将他唤醒。

　　叶庭禾睁开眼，看到燕弥恩坐到自己身旁，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抬手指着茶几上震动的手机：“有人给你打电话。”

　　他揉了揉昏沉的头，对她道了声谢。

　　坐起来后，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是：反派（已减肥）。

　　燕弥恩也看到了这个备注，应该是觉得好玩，念出来后好奇地问：“他是谁呀？”

　　叶庭禾迟疑了一瞬，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手指不小心戳到了接听。

　　陆时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现在在哪？”

　　叶庭禾没理他，马上挂掉了。

　　燕弥恩摸着下巴说：“听起来有点耳熟。”

　　话音刚落，手机再度震动，陆时停又打了过来。

　　叶庭禾一脸头疼地站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林照抬头问他：“你之前不是从来不接他的电话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他很难将自己此刻突如其来的心慌说给林照听，尤其在昨晚看到那条毫无根据的营销号消息之后——

　　【陆岩深夜住院，小陆总离开时嘉，疑似被扫地出门】

　　里面写陆岩早就有肝癌的征兆，只是被他瞒了下来，但在暗地里一直在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其中就包括将还未完成学业的陆时停喊了回来，塞进时嘉，成为人人侧目的小陆总。

　　但他的良苦用心并没有得到陆时停的理解，反而激化了祖孙二人的矛盾。

　　前段时间，陆时停于凌晨在酒吧与人大打出手，被警察拘留，第二天就传出他从时嘉离职的消息。

　　之后一连几个星期，陆时停都没回家，他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昨夜刚回陆家不久，再度把陆岩气进了医院。

　　真是……好孝顺的陆时停。

　　叶庭禾当然知道里面有多少胡编乱造的成分，陆岩全家最宠陆时停，而陆时停也是从小就致力于赶走自己独占爷爷的宠爱，双向奔赴了二十来年。

　　相信他们两个关系恶劣，不如信他们合伙把陆平嘉送进拍卖会拍了个高价。

　　他止住脚步，对林照说：“今天……算例外吧。”

　　他当然不关心陆平嘉有没有被扫地出门，只是想再确认一件事。

　　不过最好是真的，还能赶上嘲笑他。

　　拼图的间隙，林照偶尔会抬头看看叶庭禾。

　　他站在落地窗旁接电话，侧脸的轮廓被日光照得有些模糊，入眼只见一片扎眼的白，白得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被阳光蒸发带走。

　　林照一直没听到叶庭禾说话的声音，不是距离远的原因，是他确实没有开口说过话。

　　可能是这通电话的内容确实如此沉重，也有可能只是叶庭禾不愿意和对方正常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