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照(2)

　　但网友们都表示理解，证件照又不是结婚照，搞得那么真诚做什么？

　　在网友被颜值吸引，想要关注他时又都齐齐傻眼了——上哪关注去？除了证上“叶庭禾”这个大名，小帅哥把自己的个人隐私藏得滴水不漏。

　　网友们一个个乘兴而至，却只能败兴而归。

　　这波热度很快过去。

　　七月初，一档寻访洞庭非遗的公路综艺《寻遗记——闻道神仙不可接》即将上线，常驻嘉宾有四位，专注于研究“洞庭渔歌”的彭教授，卫视著名主持人小谭姐，三线小花宁澄，再带一个娱乐圈查无此人的小男生。

　　文化类节目的受众范围小，向来不如娱乐综艺吸引眼球。《寻遗记》的预告片放出，开始宣传时不温不火，热度一直不高。

　　直到官微公布：首轮飞行嘉宾是刚刚斩获柏林影后的青年女演员任橘，《寻遗记》一夜之间上了热搜前三。

　　任橘早年走的是古灵精怪小花旦路线，但后来也受制于此，总在同类型的偶像剧里徘徊。直到她与17岁的林照合作，共同出演华自源导演的武侠类型片《风波恶》。

　　里面她曾是一名无忧无虑的王国公主，却在巡游途中被绑匪掳走，流落江湖。她与林照所饰演的少侠自险境相遇，几度因误会杀死对方，最终选择合作逃出炼狱。分手时，她说出自己的公主身份，开玩笑道许他荣华富贵，要他做自己的驸马爷。林照却不信，大笑着说哪天混不下去就来洞庭找小爷，说罢踏雪而去。她在雪中远望林照的背影，喊着一言为定。

　　林照在洞庭等了她三个月，等到冬去春来，她始终没来。他负剑重出江湖寻她踪迹，得知她果真是个公主，却死在回家那天，父兄的刀剑之下。

　　这个角色虽然只是个三番配角，但个性相当丰富，加上任橘自身演技过硬，古灵精怪这个类型几乎被她演绎到极致，最后提名了当年戛纳最佳女配角。

　　任橘自此转型成功，最该感谢的人除了给她机会的华导，其次就是林照。谁不知道《风波恶》的班底有多强悍，随便拎出一个配角大名都是响当当的，幕后的制作团队更是有好几个国际大奖加身，那都是奔着林照去的。

　　当时媒体戏称，林照简直天生的锦鲤命，不仅自己红，还能带着身边的人青云直上，其实只是在猜，但却也道出了圈内的潜规则之一。

　　搭上林照能火谁不知道，但他身边的那些人能不能上去，只取决于林照想不想带他们玩而已。

　　继《寻遗记》之后，#林照任橘洞庭#登上热搜第一。

　　林照去世两年后，这还是第一次，他的名字如此大张声势地出现在社交媒体上。

　　任橘要上综艺节目，地点还是洞庭，这难免不让人想多。但一方主角已然离世，那些流言蜚语也就失去了立足之地。

　　任橘和林照年少出道时就开始合作，关系一直不错，这份情谊延续至今，已经是第七年了。他们的粉丝不管是奔谁去看的这个节目，起码收视率有了保障。

　　果然，开播第一天，《寻遗记》第一期的播放量就破百万。

　　节目中，四位常驻嘉宾从各自家里出发，在机场会合后一起飞到岳阳。还没等他们整顿好，就被没收了手机，节目组又临时通知——还有一位神秘嘉宾即将抵达，亟待迎接。

　　彭教授有民俗资料要去搜集，小谭姐和宁澄需要沟通这一天的食宿问题，接待工作就落到唯一的年轻劳动力身上。

　　神秘嘉宾的航班还有10分钟落地，男生却还磨蹭在路边和工作人员抬杠。

　　“给我手机。”

　　“规定了不能给。”

　　“没手机我怎么去机场？”

　　“不是给了你们每天支出的现金吗？”

　　男生头顶白色棒球帽，诧异地低下脑袋。他比工作人员高出小半个头，镜头很容易捕捉到帽檐阴影下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面装着满满的困惑：“现金可以刷共享单车？”

　　工作人员忍无可忍，掰过他的肩膀给他调了个方向：“现金可以坐公交车！”

　　小火苗特效已经在对方头顶冒了出来，男生却仿佛读不懂气氛，边往公交站台走，边侧头对工作人员说：“你生气啦？回来请你吃绿豆冰降降火呗。”

　　工作人员被气笑了，凉凉提醒他：“你一天就50块钱。”

　　“没关系啊。”男生几步跨上公交，“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我也能创造路。”他步伐轻快，语调微微上扬，心情居然还不错。

　　工作人员跟在他后面，简直无话可说。

　　一根箭头插在他后背，上面写着“打工史上最大滑铁卢”。

　　任橘刚一登场，就闹了个乌龙。

　　她原本没收到有人接待的通知，看到摄制团队本能地只当是拍路上过程的，于是将墨镜一摘，这边刚拿到递来的车钥匙，随手就抛给了那个自然而然走过来帮她推行李箱的小男生：“麻烦你了，弟弟。”

　　男生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过车钥匙，眨巴几下眼睛突然就笑了。他摘了棒球帽，露出一张青春洋溢的少年面庞，车钥匙在他指尖晃了个圈：“橘子姐，我还没到能开车的岁数。”

　　任橘回身看他。

　　他便乖巧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叶庭禾。”

　　任橘其实愣了一瞬，不知是被他的过分明亮的眼睛还是笑意晃到，心跳居然错了一拍，仿佛……重遇故人。

　　工作人员上前拿走了车钥匙，边例行公事地给任橘讲解节目要求，叶庭禾推着行李箱，安静跟在后面，一路都没再说话。

　　绿豆冰倒是请了，成功将一天的可用资金霍霍光，搞得工作人员骂他也不是，不骂又不行，快要烦死他了。

　　第一期播到这儿，弹幕里已经有不少人留言——叶庭禾这个名字还有他那张漂亮脸蛋……似曾相识啊。小帅哥，某月某日，我们是不是曾在热搜第几位见过的？

第3章

　　在《寻遗记》播出的同时，林照有些粉丝发现，自从上了热搜第一之后，他的名字再度出现在大大小小营销号的文案里。

　　粉丝们原本以为这是洞庭带来的热度，营销号皮下都是狗，他们本来不想给眼神，直到吃了一口关系自家的烂瓜，恶心感直冲天灵盖，他们这才声势浩荡地把所有带林照大名的营销号日了个遍。

　　巨森传媒是圈内三大娱乐公司之一，著名的流量工厂，近五年里，那些飞速更新迭代的流量明星都出自这里。

　　而如今，选秀节目日渐式微，早没有先前几年火爆，去年捧出的男团始终在二三线徘徊，没有更大的长进。巨森痛定思痛，终于想出一个特殊的新策划——《谁是天选“小林照”》。

　　追星女孩就那么些，蛋糕再大也总有分完的那一天，与其盯着剩下的边角料，不如把别人手里成型的蛋糕抢过来。

　　巨森看上的那个人，是林照。

　　作为前顶流，他拥有过最大声量的粉丝群体，红到无人不知其姓名，以及如今，几乎为零的反抗能力。

　　人血馒头是不好吃，但自带吸睛点，能赚钱。更何况，被吸血的素人尚且能回嘴，林照过去再牛，死人又能做什么？

　　林照的粉丝——无眠姐姐们听说了这件事，几乎要气疯了。

　　她们曾经猝逢巨痛，抱团取暖互相安慰了两年，几乎要和林照一起销声匿迹。直到资本将她们当作一块肥肉，傲慢地张开巨口，她们终于怒了。

　　企划案里125个报名选手被她们轮番轰炸——

　　“你不配！”

　　“你们不配！”

　　这些默默无闻的18线还没见过粉丝簇拥、鲜花围绕的景象，先一步感受到追星女孩们最汹涌的恨意。

　　“照过镜子吗？学过汉语吗？仙畜有别看得懂吗？”

　　“能别带你照哥大名吗？不蹭会死吗？”

　　“从娘胎里爬出来就没长腿学不会独立行走？”

　　可是资本素来傲慢，成型的策划哪里容得一群小姑娘指摘，那些在前冲锋陷阵的账号挨个炸成空白，骂人的话却被营销号截图挂了出来，白送了好大一波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