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林想碰了碰自己的脸,“看起来瘦了吗?”
林玉芝喝了口水,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这里看着瘦了。”
服务生过来问他们是否需要点餐,林想把菜单递给了林玉芝,说:“妈妈,你点吧,今天我请客。”
林玉芝先点了菜,那几道菜倒都是林想喜欢吃的,然后把菜单递回去,说:“不用了,我请吧。”
下午一点的阳光很好,自落地玻璃窗外透进来,被餐厅贴在外头的花型字样贴纸切割成好几块。
林想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行人,餐厅里热闹的食客,对面看起来精神不错的妈妈,这一切都让他心情变得极好。
“妈,给你看。”林想从钱包里拿出居民证,放到了桌上,推到林玉芝跟前,“今天寄来了,延迟了一天。”
林玉芝没拿起来,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挺好的。”
想起林玉芝之前那通电话里的劝说,林想问:“妈妈,你不太高兴吗?”
林玉芝一边喝咖啡一边摇了摇头,说没有。
“对了,季凌出国了,我可能下周开始找房子。”林想切了一块肉,“你要和我一起住吗?”
“不要了。”林玉芝摇头说,“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林玉芝把毛线衣的袖子往上挽了点,没留神露出了小臂靠上位置的一道伤痕。
“这是什么?”林想脸色一变,指着问,“是他打的吗?”
林玉芝瞟了一眼,赶紧把袖子放了下来,说:“我自己碰到的。”
林想觉得难过,他问:“你能和他分开吗?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他还打你。”
“我的事不用你管。”林玉芝低头说道。
林想气得难受,他眼睛都红了,东西无法下咽,低声道:“你这样子,对不起爸爸。”
林玉芝手里的动作停下来了,那块火腿肉还悬在叉子的上。
她低着头,从林想角度,能看到她用粉底也没盖住的黑眼圈和皱纹。
尽管林想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但他以前问过,林玉芝告诉他,他的生父是一个很好的人,因为生病,所以离开了他们,当时林想还在林玉芝肚子里。
大概是林玉芝在为数不多几次的谈及中,把林想的父亲塑造得太好,让林想心里的父亲形象极其伟大,他甚至从未因为自己是单亲家庭的小孩,太过自卑。
突然,林玉芝抬起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那又怎么样?他都死了二十五年了。”
林想珍惜难得一见的机会,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吃饭。
吃完后,林玉芝在店外的吸烟处吸烟,林想站在旁边。
今天阳光太晒,他睁不开眼,这附近靠近市中心,恰好马路的斜对角有一个商务酒店,是R&S集团旗下的品牌。
“那是季凌他们家的吧?”林玉芝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问道。
“嗯。”
林玉芝弹了弹烟灰,看向自己的儿子,开口问:“想想,你喜欢季凌吗?”
明明上次林想在电话里同林玉芝说过他和季凌没感情,今天林玉芝仿佛失忆一样,又问他一次。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林想突然失去了反驳的能力。
“季凌帮我还了很多次钱。”林玉芝又开口道,“你是不是不知道?”
林想愣了片刻,他看着自己的妈妈,她不像在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这个谎。
林玉芝的脸在烟雾后有些看不清,她眯了眯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林想的确和她长得十分相似。
很小的脸,有些短的下巴,还有很大的眼睛,但林玉芝更媚,也比林想更爱笑。
“他应该挺看不上我,每一次都是他下属联系我,来给钱。”林玉芝开口道,“我一开始以为他很爱你,才会愿意做这些,但没多久,我在报刊亭看到了他和另一个男人的八卦。”
林想知道她说的是Eric。
“我混的圈子,什么人都有,很容易打听到了那个男人是个牛郎。”林玉芝低头笑了一下,“我可能说得有些难听。”
林想继续沉默,林玉芝停顿了几秒后,补完了她的观点:“季凌看起来不太正常。”
林想从林玉芝开口说还钱的第一句话时,就变得反应迟钝。
他不记得怎么和妈妈告别,上了回家的车。
在车上,他不断想起林玉芝最后说的那些话。
“我原本以为他喜欢你,但看起来他可能只是有什么施舍可怜人的癖好。”
“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了物质生活更好,我希望你和他不要离婚,各取所需也能过。”
汽车进入隧道,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
对话的最后,林玉芝用一眼就能看穿自己儿子的神情,淡淡地开口。
“但你喜欢他,不是吗?”
第19章 都过去了
季凌和刘铭一起抵达清迈,经由克莱尔安排的本地助理陪同下,先去了一趟租住的公寓。
克莱尔在挑选的几套房子里,给季凌选了最安静的那一套,入住率不高的平层,带一个车位,季凌没有当地驾照,合作方的人给他安排了司机。
事实上,除了出去考察,季凌并不时常出差,这几年也少有在国外久呆的经历,这一次算是久违了。
刘铭在从公寓去办公室的路上,问他自己要不要留下,季凌说不必了,要他回去忙另一头的事。
“对了,林想是不是拿到居民证了?”刘铭在前座问,“那天克莱尔说的。”
“应该是的吧。”季凌低着头在看手机里的信息,没有回答得很仔细,“我没问。”
透过后视镜,刘铭看了一眼季凌,他醉心在项目里,对于林想的事显得不那么在意。
清迈依旧很炎热,阳光经过了葱郁的树叶遮挡,也还是很刺眼,外头的本地居民和游客会骑着电摩托车路过,在红灯前与季凌的车并排等候。
这几年清迈的旅游业发展势头很好,当地政府一心想扶持这个,对季凌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而季凌这一次带来谈判的团队,有几位跟着季建华一起打拼过,很有经验。
诚如他上一次对季建华所言那样,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车往前开着,刘铭突然又开口问道:“林想之前说和你要分开的事,定了吗?”
季凌听到这句话,总算抬起头来,想了一下,说:“应该是。”
“应该……吗?”刘铭小声反问了一次,他觉得离婚这件事,不太能有这么暧昧模糊的答案,而季凌和林想也不是那种拉扯了数年的配偶,要经过什么情感纠缠才能下决定。
季凌没有回答,他看向窗外,旁边并排在等红灯小摩托车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男生皮肤很黑,穿着一件红色的背心和塑料人字拖,女孩搂着他的腰。
他们俩看起来生活并不那么富足,但一直在窃窃私语,女孩凑上去说了什么,男孩侧过带着安全帽的头,笑得很开心。
或许是因为从公寓到办公室的路途有些远,路上一直遭遇红灯和小规模堵塞,季凌有了一些空闲的片刻,可以用来想一下自己对于林想的态度。
有些荒唐是,他依旧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林想,想和他一直生活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季凌没有和谁谈过长时间、认真的恋爱,也并不清楚正常的普通情侣会做什么,交流什么。
他对于爱的概念很模糊,一部分来自他不完美的原生家庭,其他的来自那些已经太过时的DVD影片:男女主角或热烈,或绝望地相爱,在河边和屋檐下拥吻,在车站与深夜告别。
吕医生建议他不要和人产生亲密关系,因为目前的季凌不算广义上的‘正常爱人’,他在爱里的感知力低得可怜,共情能力也极差。
一开始有些骄傲的季凌不太认可吕医生的话,认为都是一些千篇一律的言论,因为他做一百道测试题不达标后的结果。
但后来,季凌发现,自己很难搞清楚林想的情绪,他不知道林想什么时候会高兴,什么时候会哭,为什么要哭,哭的时候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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