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如此干净利落,周达非反倒愣了愣。他拿起合同又从上到下看了三遍,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反复确认里面没有坑。
居然真的就这样签到了沈醉。
沈醉。
那可是沈醉!
沈醉迄今为止合作过的导演,没有一个没拿过金翎奖的。
周达非拿起笔,在另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有些飘,或许是笔尖微抖的缘故。
“出于一些你不允许我提及的原因,我祝你马到成功。”裴延说。
“.........”
“......嗯。”周达非拿着一式两份的合同,站在原地有些别扭。
“沈醉毕竟是我公司的演员,”裴延若无其事道,“能问下周导打算在哪里取景吗?”
“内景在横店,外景...还没定。”周达非说。
“横店...”裴延想了想,“我年内应该也会去横店拍戏,可以去探班吗。”
“可以。”周达非说,“但是不欢迎。”
“.........”
“那我只能希望下次见面时,你的想法能有所改变了。”裴延云淡风轻地一笑,“关于探班,关于合作,”
“也关于...我是不是人。”
“.........”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不知为何,周达非总觉得裴延笑得不怀好意,像是奸计得逞。
他没什么应对的好方法,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至于下次见面...
呸!才没有下次见面。
“这就走了?”裴延不太满意地撇了下嘴,“周导还记得答应过我的导演剪辑版吗。”
“.........”
“今天没带。”周达非说。
“没关系。”裴延露出一丝笑意,“记得就好。”
“《禁书之周》是不是快上映了,我会去贡献票房的。”
“也希望周导百忙之中思考一下我今天的提议。跟我合作不会亏的,”裴延意味深长道,“不管是事业上,还是生活上。”
“.........”
周达非选择告辞。
从裴延的公司大楼里出来,周达非狠狠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或许是先入为主带来的错觉,他总觉得裴延每一句话的潜台词都是“我爱你”,每一个表情都在说“快到我怀里来!”
“.........”
周达非想到就惊得一哆嗦,连忙拼命甩头想把这些记忆都扔出去。
他对裴延的感觉太复杂了。
有时看不起,有时会嫉妒;有时钦佩,有时排斥。
甚至,在逃避裴延示爱的同时,周达非偶尔还会有点儿微妙的感动和心软。他从不会怜悯单恋自己的人,却罕见地对裴延的爱而不得产生了发自本能的共情。
周达非满脑子一团乱麻。手机上丁寅还发来了微信,问他下午有何进展。
周达非站在路边,定了定心绪。
无论情绪如何百转千回,工作才是最要紧的。
周达非回了个OK的手势,说自己现在回工作室,可以在那里碰面。
地铁上,周达非想了想,点开了某宝。
他打算再买一个飞镖盘,这次他想挑个质量好点儿的。
周达非搜了一会儿。他还没选出一个金刚不坏的飞镖盘,推荐商品里就智能而及时地出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解压发泄神器:羊毛毡荡秋千鸭戳戳乐手工DIY 车载挂饰情侣礼物】
配图是一张丑得别具一格的小黄鸭。
这玩意儿能解压?
还能发泄?
没谁愿意收到这种礼物吧。
周达非被那只丑鸭子吸引了目光,好奇地点了进去。
三秒后,在一股神秘力量的驱使下,周达非下单了。
第124章 “学习做人”
沈醉加盟周达非新电影的消息很快就在圈内不胫而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周达非出身裴延门下,却频频与夏儒森一方的人合作;而沈醉由夏儒森一手挖掘并培养,又改换门庭签了裴延的公司。
他们的合作被很多业内人士判定为裴延与夏儒森关系缓和的积极信号。
也有人猜测,裴延与夏儒森乃至“叛徒”周达非的和解,应该是从银云颁奖典礼上的那句“我也投了《左流》”开始的。
在那之后,夏儒森半退隐,裴延除了在《浅予会客厅》上指桑骂槐了一次,就再没整什么幺蛾子。
不仅如此,裴延甚至还去参加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科技创新公司的发布会!
有心之人抽丝剥茧后发现,那个公司乍一看与裴延毫不相干,实际上它的创始人跟周达非是校友,发布会是在周达非的母校举办的。最重要的是,产品宣传片正是周达非执导。
考虑到裴延很少出席非必要活动,这实在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绮丽旖旎的联想。
八卦是全世界人类的共通本能,与此相关的风言风语不少,连带着周达非新作受到的关注度也水涨船高。
然而周达非本人,对此却不甚了解。
除了购买羊毛毡戳戳乐,他释放压力、逃避情感的另一个方式是:比以往更加拼命地投入工作。
某天,周达非收到了一条微信。
林浅予:「你最近忙吗?」
“.........”
你不说是什么事,我怎么好决定我忙不忙。
林浅予:「下礼拜节目定好的嘉宾摔断了腿,来不了了。」
林浅予:「我一看,最近您的热度还不错啊。」
周达非:「......」
周达非:「我马上新戏就要开机了,可能没空。」
林浅予:「如果你不来,我就去找赵无眠请那个江什么玩意儿。」
林浅予:「他们公司最近的关注度也挺不错的。」
周达非:「......」
周达非没有立即给林浅予答复。他跟丁寅商量了一下,丁寅给的建议是,应该去。
“林浅予这么高的国民度你都不好好利用?”丁寅非常震惊,“请问周导还记得你的《禁书之周》再过两周就上映了吗?”
“.........”
“裴延为什么去年年底要去节目上阴阳怪气?”丁寅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以为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啊!”
“.........”
丁寅说的道理,周达非不是不明白。只是他这段时间准备新戏已经到了一种焦虑癫狂的程度,分秒必争,简直一刻都不舍得脱开手。
或许是因为这次签下了沈醉,又或许是因为已经拿过奖、不算彻头彻尾的新人,周达非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机会已经来到面前,就看自己能不能抓得住。
他已经拥有了最好的男主角和足够的曝光度,且这两样又让他获取其他所需资源时更加便利——投资比之前多,班底比之前强,演员没有新手,场地非常合适。
简而言之,这部电影如果成功,可能会有很多原因;而它如果失败,就只能是周达非自己的问题。
有时,周达非会觉得,自己也已经不再年轻了。
裴延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扬名立万。
很奇怪的是,周达非从前并不是如此心急的人。他以电影为终身事业,他有一生可以为之奉献。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拿自己与裴延比较。
并且会去设想,如果自己失败了,裴延会作何反应。
“裴延肯定不会骂我。”
“他说不定还会帮我骂别人,然后试图劝我接受他的帮助。”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帮助。”
空气中毫无规律的噗呲、滋啦声此起彼伏。周达非边拿小针扎羊毛球,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羊毛球不负众望,扎了半天都还看不出一丁点儿鸭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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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浅予那边事态颇为紧急。
周达非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抽个半天去录。
一方面,宣传的确是很重要的,君不见裴延第一次上春节档都是靠任约写主题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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