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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榭是意外发情被叶沉标记的。
艺术学院毕业展的场地向来人声嘈杂,走来走去的人群在五月的热浪里掀起细微错杂的涡流。
当时他踩在凳子上帮同学挂一个相框,来回调整了好几次,一次回过头询问对方意见的工夫,就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昏沉的潮热从身体深处席卷过来。
——当天叶沉给了他这间别墅的钥匙。
沈榭对自己的身世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避讳,从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对叶沉承认了自己是从福利院出身的事实。从社区到学校,Omega 的人生履历简单到几乎苍白。
或者可能就是这种干净的身世背景,才符合叶沉这样的人对情人的要求呢?有时候他会这样想,然后又忍不住感觉到一阵隐秘而荒谬的不安。
叶沉标记了他,但也没有再关于他们的关系多说过一个字。
或许一个有分寸感的 Omega 也不应该再问那么多。
这世界上有大把和他相同性别的人,因为一朝行差踏错就从此失去对自己人生的控制权,有的决定哪怕仅仅是相差几天也可能面临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在这社会最低贱的那一群人里面,也从来没有缺少 Omega 的存在。
——而叶沉给了他优渥的生活,来自 Alpha 的庇护,以及最直接的,身体和信息素的安抚。
大多数 Omega 会在分化之后的几天到几个月内迎来第一次发情,而在那之后无论是找工作、社交,甚至房屋租赁条款都会对他们另眼相待。
是叶沉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让他至少不用流落街头、遇到随便一个更差的对象,或者在每一个发情期饱受那种刻进基因和骨髓的折磨。
他应该感到满足和感恩。
事到如今沈榭已经很少再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反而是在他们分开之后他有过一段在各种亲戚中间辗转的日子,人情冷暖利益交换这种道理,跨过一道坎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长歪成充满戾气的样子。
沈榭对家庭的印象很淡薄,有记忆以来的大多数童年生活反而是在社区度过的,十几个孩子住在同一个大院里的日子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因为年纪大一些的关系,他后来反倒经常是照顾别人的那一个。
社区福利院的宿舍窗外有大丛的芭蕉树,他到现在都记得深夜里雨水落在上面的声音,好像托着一段醒不来的梦,或者一场无止无尽的漫长旅途。
当他表现出一些分化成 Omega 的前兆时,倒是有过一些目的各异的人来询问过领养的事宜,不过当时他已经考进了本市的一所艺术学院。
“我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离开福利院的那天他这样对照顾自己长大的 Beta 阿姨说。
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这应该算是他长久以来一个隐秘的愿望。虽然不知道未来会面临什么样的道路和生活,不知道那颗分化的种子究竟什么时候就会破裂发芽,但至少在当时他已经能够用自己的作品换来一些稿费,支付学业的代价也因为几项奖学金的覆盖而变得不那么困难。
而那之后几年的生活几乎平静到不可思议,那场尚未开始的青春期好像被隔空按下了暂停键,直到毕业前夕,他的身体上本该成熟一个腺体的地方都再也没有过额外的动静。
或许自己不会分化成一个 Omega 呢,有时候他也会这样想。
当时他已经在学校里交到了一些新的朋友,也因为成绩出色而颇受专业课教授的喜爱。如果可以的话沈榭希望自己能够在一家插画杂志找到工作,或者去学校里教小朋友们画画。教师行业总是格外青睐 Beta,他也一定能够胜任其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父母的关照,没有伴侣的庇护,似乎也都不太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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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沈榭终于忍不住给叶沉发了一条消息。
他现在用的手机是叶沉标记他之后给他买的,比起之前几年里用的那只老旧的二手机要好用很多,不过沈榭平时没有很多人要联系,最多只是偶尔有一些约稿会找上门来。
他现在还是会接一些画插画的委托,帮出版社或是游戏公司设计插页和图标,大多是大学时就攒下的客户人脉。不过 Omega 的工时受到身体因素的影响太大,所以现在像这样的活也不会很多。
沈榭把手指移到对话列表的最上面,那里叶沉的上一条消息还停在一个月前,问他是不是发情期快到了。
“叶先生今晚还会过来吗?”
他把这行字发出去,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和您谈。”
第4章
作者有话说:很长的一更√ 关于 ABO 搞了很多私设,大家随便看看好啦
意外的是叶沉的回复来得很快。
Alpha 大概是刚刚结束工作,只简短地回复说自己今晚有应酬来不了,让沈榭自己吃饭。
哦。沈榭慢吞吞地站起身。“自己吃饭”,这个形容好像是在敷衍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他去冰箱里拨拉昨晚剩下的虾。如果叶沉要来的话这种剩菜当然是不能吃的,为此他还专门花了半个下午炖了一锅莲藕排骨汤。
他很难得这样期待叶沉的到来,一整个下午守在厨房的时候也曾有过希望,但最终还是像这样,石子丢进小潭里,连个水花都看不到。
沈榭昨晚没有动那些虾,现在拿出来还有一半是完好的,包在保鲜膜下面色泽艳红。他对这一类的食材没有什么特别偏好,叶沉倒是喜欢,但总是嫌麻烦。
他看出这一点,所以如果有类似的菜都会主动帮对方剥开剔好。
不过既然今晚 Alpha 不来,那就无所谓了。
直接把玻璃餐盒放到微波炉里转了两圈,端着饭菜走到桌边的时候还有些漫无目的的空虚,思维好像突然被悬到空中,蜘蛛丝荡悠悠地晃。
结果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居然又闪了两下,下一秒叶沉的消息跳出来:“你在家不是也会画画吗?”
沈榭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叶沉的意思。
他在家做什么并不是秘密,二楼有一个房间就是专门为了他画画开辟的工作间,大面落地窗包裹住半个空间,从上午到黄昏都有很好的采光。
他是喜欢这个房间的,好像莲水湾居这个大茧里又精巧地套进一个小茧,推门进去有各色各样的画笔颜料,成叠不同品种的纸,松节油牛胆汁大小刮刀,一切沈榭熟悉的工具都分门别类收在墙边的架子上。甚至为了怕弄脏房间,他当初还特意给整个画室都铺上了新的墙纸。
让他惊讶的是叶沉居然还记得他昨晚说过的话。
沈榭想了想,打字回复:“在家里太久了,想出去接触一下人群。”
这当然只是一个理由。实际上沈榭这些年接单的数量渐渐变少,如果单靠自己画画,是绝对过不上现在这样的生活的。
他现在做的那些,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只是小宠物无聊的乐子。主人知道金丝雀被管束太严也会抑郁生病,于是在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允许他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的一切都是叶沉给的——这种念头有时候会让沈榭陷入一种说不清来由的焦虑。可是如果要正经出门找一份工作,这对一个像他这样的 Omega 来说似乎又有点太出格了。
他在分化之后去过一次民政中心修改身份信息,当时在场的 Omega 不少,也有一些 Alpha 陪着伴侣一起前来。并不是所有 O 都会在性别确定之后立刻发情,所以像他那样一个人办手续倒也不算突兀。
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领到新的身份证之后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小册子。
——联盟保护 AO 之间的标记关系。
小册子的扉页上用很古板的隶书体印着这么一句话,封底的小字是 AO 关系调解协会的援助电话,一行八位数字,很规整又确凿地存在着。
但是真的成为一个 Omega 之后,你就会知道这世界上的 AO 关系有千百种,每一种都如人饮水,只是命运在特定生命中折射的某个形状。
沈榭握着手机,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补充:“我问过了,一星期只要去一次,每次才一个半小时,不会很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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