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汤霍廷一定是撇过油腥的,喝着没那么腻人,可是…霍廷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呢?
一开始只是霍廷好心,现在呢?生活起居,事无巨细都关心到,这还算是霍廷好心吗?
见江方濂碰着碗不说话,霍廷问了句,“怎么了?”
“没…”江方濂下意识张口,滚烫的汤水顺着他舌尖咽了下去,从舌尖到喉咙,再到胃里都被烫得难受,“嘶…”
霍廷吓一跳,“你小心点儿啊,才煲好的,肯定烫啊。”
他没想到这冒着气的汤,江方濂还能直接喝,他赶忙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张嘴。”
江方濂大概是被烫傻了,含了几块冰块在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唇缝之中能隐约看到殷红的舌尖,慢慢化掉的冰水从嘴角流出,霍廷居然自然地伸手帮他揩掉。
指尖的柔软的触感,让霍廷后知后觉,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越界了,只是江方濂被烫后,眼睛泛红湿润,嘴唇微张的模样透着傻气,他实在没忍住。
客厅里突如其来的安静,他俩都没有起头说个话,直到江方濂嘴里的冰块全都化成了水。
霍廷起身,“我看看。”
说完,他在等江方濂的反应,江方濂仰着脑袋,没有拒绝,霍廷伸手拖着他的下巴,拇指在下巴的位置稍稍用力,他吐出舌尖来。
舌头有些红,嘴里也没有脱皮,霍廷松开他,淡淡道:“没多大事,吃饭吧。”
桌上的汤已经放凉了,江方濂喝得时候,舌头尝不出味来,说点话吧,随便说什么都好,江方濂怕自己胡思乱想。
“牛奶站的工作…我以后可能不做了…”
霍廷有些意外,江方濂还挺能吃苦的,肯定不是因为起太早,“为什么?”
“嗯…牛奶站的老板要换人了,可能人家也不一定留我,专心一点做复印店的工作吧。”
其实也挺好的,牛奶站的工资又没多少,还挺熬人的,早上能多睡一会儿,不比拿那点工资强?
“那你早上也别出门买菜了,我们头一天晚上买,也是一样的,省得特地跑一趟,麻烦。”
可怎么一聊就是工作这种私事和柴米油盐这样的小事。
霍廷的手套织好很久了,因为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他甚至给手套上缝了许多花里胡哨的设计,眼看着连学生都要放寒假了,手套要是再送不出去,冬天要过完了不说,手套上的装饰太多,戴手上就不合适了,该放在家里当展品。
这天下午,霍廷回了趟家下来,刚出楼道,遇上了孟尧妈妈提着行李往外走,他想打个招呼,可孟尧妈妈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出了他的视线里。
“诶…”霍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追出来的是沈聿安,不是孟尧。
沈聿安神色匆匆,镜片上镀上了一层白雾,“廷叔,你看到孟尧妈妈了吗?”
“刚刚走了呀…”
沈聿安脸色很难看,霍廷追问道:“怎么回事啊?”
总该不会是这俩小子的事情,被孟尧妈妈知道了吧?
“阿姨回来拿行李,走了。”
“走了?”霍廷一愣,什么叫走了,“跟谁走了?”
一向冷静的沈聿安说话也会不利索,“我刚拿东西去孟尧家…阿姨说她认识了一个香港人,不跟孟叔叔过了…孟尧不在家…”
孟尧爸爸瘫痪这些年,孟尧家早就一塌糊涂了,可前不久不是终于拿到了赔偿款吗?
霍廷站在原地,想来也是,有了赔偿款,是不是孟尧妈妈走得也安心点?
“怎么办?”沈聿安没了主意,六神无主地看着霍廷。
别人的家事还能怎么办,他俩又不能替孟尧拿主意。
沈聿安喃喃道:“孟尧妈妈也走了…”
也?霍廷有些奇怪,“除了孟尧妈妈,还有谁要走啊?”
沈聿安一震,咬着牙关,脸颊都在用力。
“小安?”霍廷喊了沈聿安一声,除了父母,孟尧还会在意谁?“你也要走吗?你要去哪?”
“我…”沈聿安怔怔地看着霍廷。
沈聿安的反应无非是默认了,霍廷问道:“去哪啊?孟尧知道吗?”
听见霍廷这么问,有那么一瞬,沈聿安觉得霍廷知道了点什么,“廷叔…”
“小安?”
沈聿安推了推眼镜,“我叔叔…被调到了加拿大工作,以后会在那边定居,我们家要移民…”
霍廷没猜到沈聿安会走那么远,一旦移民,有些分别就是一辈子,谁能预料以后的事情。
“我还没跟孟尧说…”沈聿安不知道怎么跟孟尧开口,要孟尧等他吗?他觉得不太可能,再加上孟尧妈妈的事情,他几乎能猜到孟尧的反应。
难怪这次章硕回来后待的时间那么长,霍廷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啊?”
“今年过完年就走。”
在这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他俩的时间不多了。
沈聿安苦笑了一声,自我安慰道:“没事…还有一段时间…孟尧他…我会跟他说的…”
看着沈聿安远去的背影,霍廷心里一阵酸胀,“移民”这个词对他而言不算陌生,这些年有条件的家庭,都有移民的打算。
有的像沈聿安家里一样,父母工作变动,不得不移民,还有些冲着国外的医疗教育去的。
亲近的人要离开,心里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没人能确定移民就一定比在国强,要霍廷选的话,他舍不得,舍不得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也舍不得土地上的人。
经历过死别,就不想再经历生离,自己也不是沈聿安和孟尧的年龄,想得更多是拥抱爱的人。
今年有点特别,霍廷过年是一个人,又多了个江方濂,孟尧家里也只有他和他爸爸。
之前王浪过年还会回老家,听说今年他家里给他介绍了个对象,就等着他回家了,可是临时又接到广告单的单子,人家要得急,给得钱也多,回家过年这事就推迟了。
霍廷一合计,大年三十的晚上,大家一块儿过年,主要是热闹。
从腊八开始,步梯上节日的气氛变得浓厚起来,学生放假了,大妈们忙着囤年货,从早到晚都热热闹闹的。
江方濂也忙,年前想要把客人催得急的订单都做出来,早一天做出来,王浪早一天让他放假,就算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挪到放假做,江方濂也会对假期有着憧憬。
年夜饭的食材霍廷不着急,慢慢买,碰到合适的就买上几样,所以,数他最清闲。
他抱着热水袋站在门口,楼上的大娘聚集在他店门口烤火,一个个手里纳着鞋垫,唾沫横飞地聊着八卦。
谁家那点破事,她们知道得最清楚,连人家养小三来龙去脉都了如指掌,活像是躺在人家床底下。
霍廷也听,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被大娘手里的鞋垫给吸引了,大娘们只顾着嘴上说,压根儿不看手上,穿针引线的一点都不含糊,也不见她们扎到手。
“你们这鞋垫绣得什么花纹啊?”霍廷像大妈们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大妈对他热情,“牡丹呗。”
牡丹?男人的鞋垫绣牡丹不太好吧?
“看着挺容易啊。”霍廷顺势坐在了大妈身旁,“就一来一回穿个孔就行了呗?”
看着比织手套还要容易。
霍廷大概是有了上次织手套的经验,现在看到这东西就蠢蠢欲动,他也想试试,“我试试?”
大妈们也来劲,“给你试试。”
别看这鞋垫不厚,细长的针想要穿过去还得有点巧劲儿,霍廷手上也没个顶针,只能用蛮力将针?过去,手指都被抵得通红。
“霍廷,你找个媳妇,让她给你做啊,你一大男人学这个干嘛?”大妈们笑话霍廷。
“技多不压身。”
霍廷不信邪,织手套他都行,这玩意儿有什么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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