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循环,所以他现在必须忍受,忍受许知微已经走出去了,将他一个人留在回忆里。
七月中旬的某一天早晨,他被一阵疼痛疼醒了,是他的腿在疼。这段时间他的腿疼时不时发作。在医院查了几次,都查不出毛病,以前的手术很成功,旧伤也不该引起这么剧烈的疼痛。他只能靠针灸和理疗来止痛。
他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打电话给新助理,告诉她把接下来一周的行程都改了。
“可是顾总,明天有两个采访……”助理提醒他。
他干脆地说:“推掉。还有电影节的邀请,也推掉。”
他早就对宣传活动厌倦了。媒体对他的感情生活过分关注也让他感到疲惫,不知道给他编造第几段绯闻了。几乎每一部电影/项目宣传,他都会多出一个女朋友或男朋友。
“您这周是安排休息吗?”助理问他。
顾衡说:“不,我要回老家一趟,去新区看看那边工程的进度。今天下午就出发。”
新助理干脆利落地说:“好的,我明白了。”
前年时候,顾衡就在老家新区搞了块地皮,有一个大规划。这件事一直办
得低调,还没有大肆宣传,但他只要有时间都会去看一看。最近建筑主体快要完工,更重要的工作也该展开了。
起初这个项目是他的私心,后来随着许知微一次又一次拒绝复合,变成了他的寄托和奢望。
*
八月初,许知微姑姑过六十大寿,选在周末摆酒。许知微赶周六中午的高铁,时间正好。他给姑姑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在网上订的蛋糕和鲜花会直接送到酒店,省了许多事。
列车一路飞驰,车窗外的风景快到模糊。他只能玩着手机消磨时间。随便刷刷,就看到一则顾衡的新闻,标题起得很耸动——“顾衡即将告别电影事业!”。
许知微没管住自己的手,一下子点了进去。里面的内容大致是说顾衡最近推掉了很多宣传活动,连电影节都没有参加,外界纷纷猜测,顾衡是不是将会把事业重心完全转移到顾家的生意上,退出电影事业,专心做顾家领头人。
“面对外界纷纷猜测,顾衡目前还没有任何表态。小编和大家一样好奇,让我们拭目以待。”等等一通似是而非的话。
许知微突然意识到,那个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顾衡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他和顾衡刚分手的时候,顾衡还在写第二部 电影的剧本。如今媒体都开始揣测顾衡要专心经商了。
他再一刷新,马上又是顾衡的八卦出现——“他们都和顾衡传过绯闻,但得到承认的只有两个!”
许知微在心里叹气,他知道这是算法的推送。他点过两次有关顾衡的内容,算法就会不停给他推送。也许最近他确实看了不少顾衡的八卦……
许知微放下手机,默默地看向车窗外。
许知微到酒店附近的时候快下午五点,时间还有点早。正好酒店附近就是人工湖喷泉公园,那里最热闹,只要是休息日,不管什么时间,都是人潮如织。
许知微以前不喜欢人太拥挤的景点,但今天有点不一样,他很久没回老家了,这时候一个人走在人群里,听着乡音,竟然有几分惬意。喷泉整点开始,许知微向喷泉对面的大台阶走去,那里已经三三两两坐了许多人。
他正拾阶而上的时候,有人与他迎面而来。夏天下午五点的太阳还十分明亮,给他们镀上一层金色。
距离还有十米的时候,他们就在盯着彼此,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走到近前,站在同一级台阶上,他们还在面面相觑。
“知微?”
“顾衡……”
顾衡蹙着眉头,他惊讶,又想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看着许知
微——许知微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似乎刚刚理过,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更显得清隽。他一时间目眩神迷,几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你怎么会回来?”他半天挤出这一句。
许知微这才说:“家里有点事。”
“什么事?”
“是我姑姑,过六十岁。”
他们又沉默下来,许知微看着眼前的顾衡——今天的顾衡和那天演讲时候的顾衡又不太一样。在真实的光线下,他能清楚看到顾衡脸上的疲惫和眼角的细纹,这个人的面孔变得比以前严肃,曾经恣意的神态消失了。
许知微再一次意识到,他们已经分开太久。
“你最近还好吗?”顾衡问。
许知微说:“挺好的。你呢。”
顾衡看着他:“我还是老样子……”
又是几秒沉默。周围有情侣大笑,小朋友拽着气球尖叫,喷泉恰好绽放。他们的声音被淹没了。这种喧闹中,许知微的心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他们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只剩下泛泛的问候。
许知微低头看了眼时间。顾衡立刻问:“要走了?”
其实还有点时间,却像话赶话一样,许知微顺着他说:“是啊,我该去酒店了。”
“那么……”
他们慌乱地说再见,仿佛这场偶遇非常不合时宜。
顾衡匆忙转身离开。许知微看着那背影,他心里有一根弦绷断了。
“顾衡!”
顾衡转过身。
许知微说:“你还记得麦麦吗?它生病走了。”
顾衡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许知微说:“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我给它拍的照片不多,我想你那里是不是还有它的照片视频,能不能给我一份?”
顾衡垂下眼睛,神色平静:“没问题。”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衡:我人麻了
第八十九章 温度差
姑姑的生日宴席摆了三桌,两桌亲戚,一桌同事好友。
姑姑许文婧烫了新发型,脸比之前圆润了些,穿着酒红色的连衣裙,很显精神。她一看到许知微,立刻就开心地拉住他的胳膊,一口气问他好几个问题,夸他一点没变,还是和前几年一样,话锋一转又催他该带个女朋友来一起吃酒。
许知微来不及一一回答她每一句话,只能用笑容糊弄,但他心里对这种关心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怀念。
席上菜很好,用的酒也好。许知微坐在亲戚中间,听着他们交换家长里短的各种消息,谁家买了新房,谁家孩子高考没考好。许知微被这气氛感染,和表弟喝了两杯白酒。
快九点时候,客人三三两两告别,都走得差不多了,厅里只有一些极其亲近的亲友和姑姑一家还在。
姑父和表弟在收拾剩下的酒水饮料。姑姑拉着许知微坐在桌边说话,她把许知微的红包塞给许知微还给他。
“你能来看姑姑,有这份心意就行了。钱你拿回去,拿回去自己用。”
许知微不肯收回和她争执。
她又说:“你一个人在外地不容易,姑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自己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你收好……收好,年轻人要多存钱。”
也许是喝了一点酒,许知微难得在长辈面前激动:“我知道要存钱,但也不差这一点。再说除了姑姑,我还有几个长辈可以孝敬?”
许文婧最清楚知微从小到大辛苦的根源,听到这话忍不住泛眼泪,她终于不再推辞。
从酒店离开,许知微赶今夜的火车回京。深夜时候的火车站候车厅灯火通明,一群一群的乘客不时涌向入站口,依然十分热闹。许知微跟着人流进站,人群很快又在偌大的站台上散开。
远处火车进站,在纵横密布的铁轨上映出明亮的光,许知微很快找到自己的车厢,一踏进车厢,冷气让他一激灵,车厢里有一小半座位空着,比白天时的热闹要安静许多。
许知微的座位旁边都空着,他一个人占据了一排空间,可以放松靠窗而坐。
坐定一两分钟后,火车平稳加速,飞驰出站。灯光透亮宛如巨大水晶的火车站刹那被甩在身后,广阔的黑夜顺着铁轨扑面而来。城市外环的灯景过去,夜色愈加浓稠,路过大片的农村农田时,灯光稀疏而遥远,像挂在天际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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