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物看地面,找人翻角落……而且现在是深夜。”
“有道理。”谢棋先是信服地点头,而后突然一愣,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停留在犹豫与纠结上,“他们……不会和咱们一样是在找老头子吧?”
郁九城手下松了些劲儿,目光透出点意外,像是在惊讶这人怎么突然又不自欺欺人了:“可能……”
“还啥可能啊……”谢棋用力揪了一把果子,声音闷闷的,“这么大个恹城就药庐老头子特立独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难得晚上出趟门还是往山里头跑……他们来这儿除了找他还能是找谁……”
“欸那老头不会真是什么在逃变态仵作吧?就那种狂热痴迷解剖尸体,尸体不够就创造尸体,冒充大夫乱开药,医死人就用病人尸体练手的那种黑心仵作!能出动城主亲自带队搜索,不晓得犯下了多少案子!”
郁九城看着谢棋,没有说话。
没人接话谢棋也编不下去了,只得挫败承认:“好吧,比起收留我们的老大夫,深更半夜跑来山里逮人的城主一行明显更可疑……不过,你师兄走丢这么久了你就不着急?就不怕万一他们没找到老大夫反而撞上你落单的师兄?”
郁九城摇头:“师兄没有走丢。”
谢棋面无表情,你师兄没有走丢,难道走丢的是我们?
郁九城在安频面无表情的眼神里沉默了片刻,换了个说法道:“不用再跟了,先去和师兄汇合。”
整得真跟我们迷路了一样,谢棋无语:“……你是大侠,听你的。”
两人轻手轻脚离开矮树丛,没有惊动一个侍卫。
走在只有月亮知晓的偏僻山路,一些白日难以直言的话终于能宣之于口。
谢棋低头踩着郁九城的影子往前走,说话的语气与平常无异,藏在夜色里的脸庞却满是落寞叹息,他说:“如果恹城只有晚上就好了……”
“为了寻找传说中的桃源,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可为什么,却好像离它越来越远?”
郁九城:“桃源?”
谢棋自嘲一笑:“渔郎更觅桃源路,除是人间别有天……我原本以为恹城便是我久寻不至的桃源,现在想来,其实我早已察觉种种蹊跷,只是不愿意承认闭着眼睛自欺欺人而已……或许,桃源真的不存在吧。”
郁九城:“你从哪里来?”
“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和这儿不一样,没有这么多光怪陆离的妖邪鬼怪,也没有如你这般能凭剑上天入地的厉害人物……但又好像都一样,都是吃人的地方……”
“……”
月凉如水,两人一前一后行在山间羊肠小道上,夜风温柔,没有吹散一句轻声絮语。
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候场区,沈梦我小声对鹿之难道:“这一段算不算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这一段的确算是两位主角了解‘真实’的对方的一大情感转折点,可你要这么说……
鹿之难:“谢谢,磕到了。”
沈梦我:“……”
第100章 压力山大
沈梦我表情复杂:“我今年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给你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鹿之难却体会不到他师弟的复杂心情:“这有什么, 你安利的视频都挺好看的啊,除了总是让我当拆cp的坏角儿这点。”
“……”沈梦我沉默良久,再开口时语气轻得随时能飞走, “所以……你想做主角?”
鹿之难眨眨眼,语气十分理所当然:“不想做主角的演员不是好演员, 影视剪辑也不例外!”
“就算是cp向?”
“就算是cp向。”
沈梦我抬手捂脸,安静了几秒后, 他闷声道:“我明白了。”
鹿之难:???你又明白啥了?
沈梦我却自顾自陷入深思, 不再说话。
场内两位主角的戏份很快便顺利结束,鹿之难急着上场,来不及追问,只得将疑问压在心里。
后面这一场戏可精彩,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
因着一时失望丧气,与对未来去路迷茫,谢棋同郁九城讲述了他的来处, 与一路寻找的见闻。郁九城总算明白了为何谢棋到了恹城后会如此反常,一个深谙人情世故的人会对这里种种蹊跷反常视而不见, 不过是因为寻觅久了, 见了太多苦痛挣扎人世沉沦,于是在彻底心灰意冷前自欺欺人一回罢了。
郁九城眸如冷星:“天下之大, 你既已从故乡寻到了这里, 又怎知桃源不在前方?”
谢棋一愣, 将郁九城的话在脑海里转了几圈, 而后灿然一笑:“你说得对!我既然能找到这里, 继续往前自然也能找着桃源……即便找不着,那来都来了,难道还能打道回府不成?”
“来了便进来吧。”
谢棋的话刚说完, 一道清凌凌的嗓音突然从旁边爬满藤蔓的山壁里传出。
谢棋被吓了一大跳,郁九城却早有预料一般,神色淡定地抬剑在石壁轻磕三下,有无形的气流如水纹缓缓扩散,几息后,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洞口。
身披雪白斗篷的不负正敛袍立于洞中,眸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师兄。”嘴上说着师兄没有走丢,可等见了不负本尊,郁九城却诚实地放松了一直皱着的眉头,显然是口不对心。
谢棋倒是更关注不负身后倚坐在地的老大夫:“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在外头就差把这座山的地皮一寸寸翻开了,连个鬼影都没找到,咱们月亮师兄这一迷路,却误打误撞找着了人!”
缩在暗处的毒舌老大夫冷不丁开口问道:“谁来找我了?”
谢棋与郁九城对视一眼,笑嘻嘻套话:“您面子可大!城主亲自带人来搜山呢!我们跟在后面看了一路,好家伙!那可真是一步一脚印的寻摸,所过之处恨不得连石头缝都不放过!”
“晚辈先在这儿为之前对您的不敬之语赔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就依这排场,您在恹城必定是重要人物,怎么可能只是位普通大夫……”
“你不用拐着弯儿在老头子这儿套话。”老大夫冷哼了一声。
被揭穿了目的谢棋也不尴尬,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那您不如直说呗。”
老头的视线越过不负肩头,目光闪烁,似在回忆往昔,又像在组织语句,沉吟半晌,他声音低低地开口:“我名杜仲,原是个四海为家的游医,十五年前来到恹城,从此定居于此。”
“还真是大夫?”谢棋有怀疑,“那他们找你作甚?”
“他们病了。”杜仲目光沉沉,话说得不清不楚。“我是恹城唯一的大夫。”
郁九城道:“病了在城中药庐寻你便是,为何要大动干戈来搜山?”
杜仲撑着山壁缓缓起身,爬满皱纹的脸上布满他们看不懂的沉痛:“一两人病了,是寻常身体病痛,一二百人病了,是时疫流毒,可若是一城人都病了呢?”
谢棋咂舌:“一……一城人?”
除了一开始唤他们进山洞那一句便一直没有说话的不负幽幽开口:“那便不是病了。”
谢棋神色变换,敛眉垂眸,似有所悟。
郁九城眉头紧皱,大惑不解:“为何一城人病了便不算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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