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诱捕(13)
卓文朗的神情并不比他自然,男人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慌乱:“小绪,你的手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向下看去。
大理石地面上有一小滩血迹,看上去是因为冉绪垂着手的缘故,血液就顺着手指淌下去了。
“我……”冉绪下意识想要将手藏起来,他是觉得这些东西被卓文朗看见,简直就是脏了他的眼睛。
卓文朗不顾他的躲避,直接扣着冉绪的手腕将他的手举至空中,流的血太多了,糊成一团,很难看出伤口的真实情况。
“走,我陪你去医院。”他的语气没有留给冉绪拒绝的余地。
直到坐进卓文朗的车里,冉绪才从那种宛若失血过多的不真实感中恢复,他将自己的手向上摊着放在膝盖上,生怕弄脏车子。
冉绪没怎么坐过私家车,那个时候农村谁家有辆私家车,多半也是金杯面包,鲜少会有这样的高档轿车。
光是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皮革味,冉绪也知道这车子价格不菲。
他变得更加局促,僵硬得仿佛一只木偶。
“卓先生,谢谢您。”冉绪犹豫了半天才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卓文朗就今天的情绪好像并不好,一路很沉默地开着车,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戴着那副细框眼镜,略显锋利的眉眼没了镜片的遮挡,变得有些陌生。
冉绪莫名有点害怕。
“吴勇。”卓文朗总算是开口,从嘴里吐出那个油腻男人的名字,“用下半身思考的蠢货。”
“……”冉绪没说话,他屏住呼吸,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心中的疑惑,“卓先生,您是怎么知道吴勇的?”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minority里面,卓文朗并不在场,而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是去看了冉绪的手,现在又主动提起吴勇的事……先前在大厅,冉绪没来得及思考,现在坐下来,又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
卓文朗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吓到你了?”
他停顿了一会,面色总算没有方才那么僵硬,抬手将车载音乐打开:“本来今天我要和冯胜浩一起去找吴勇谈生意的,但我有点事,来迟了,刚到停车场就接到冯胜浩的电话。”
“他说你自己跑出来了,手上还有伤。”后面半句说得有责备的意思。
冉绪听得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几分愧疚:“我也没想到……”
“幸好是提前碰到你,不然现在这个时间也不好打车,去医院还得在风里走好久。”卓文朗叹了口气,趁着绿灯一路将油门踩到底。
车里面放的是轻音乐,可能是什么钢琴曲之类,冉绪听不太懂。
他靠在窗边看着倒退的街景,忽然感到有点鼻酸……其实他早该习惯来自各种人的恶意,或许是因为看不起他,又或许是因为他和这座大城市有点格格不入。
总之,人的心思各有不同,冉绪自觉只要问心无愧,就能承受住这些。
只是,卓文朗投来的善意反倒让他招架不住。
“您今天是要来谈什么生意?”冉绪转移话题,话一出口却又觉得太亲近了些,连忙补充,“抱歉,不是要打听您生意的事……”
“小孩子哪来打听生意这么一说。”卓文朗笑起来,“是冯胜浩想要在商场里面要个店面,拉我过来陪他。”
他这样解释了几句就不再多说,跟冉绪说了句让他忍着点疼,一路飞驰开到医院。
第十四章
冉绪伤在右手,那是他拿画笔的手。
急诊的医生带他到无影灯下面,仔细清洗着伤口,随着血液被冲下,创口在灯光下变得清晰。
很多道细碎的口子,其中外侧手掌上有一条三厘米长的口子,皮肉外翻,看样子划得不轻。
值班的女医生一边用小镊子往外挑着碎玻璃,一边不禁感叹:“你这是怎么弄成这样的,疼不疼啊。”
“……有一点。”冉绪的声音发虚,看样子这句话的可信度存疑。
卓文朗立在一旁,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诊疗室内没人说话,仿佛空气丝毫的波动都会影响医生的清创工作。
刚才没觉得多疼,直到各种药液被倒上伤口,钻心的痛意也从手掌传至全身,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另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忍不住发抖。
就在这时,一片温热包裹住冉绪的左手,他睁开眼,看见卓文朗半蹲在他面前,平视着冉绪,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只倒映着冉绪一个人。
“你要是疼,可以掐我。”卓文朗笑了笑,他的风衣已经拖地,他却毫不在意。
冉绪抿紧嘴唇,思维如风中打旋的落叶,来回摇摆。
他总觉得,一旦在这个时候握上男人的手,有什么东西就变得不一样了……过于混沌的大脑没办法探究具体是什么,就在他努力思索的时候,卓文朗已经伸手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吴勇会为他今晚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卓文朗的声音很轻,拇指蹭过冉绪的脸,一触即离。
冉绪紧绷的神经跟着他的触碰一起断裂,他咬住自己的下唇,嗓子里却还是发出了一声暧昧不明的轻哼——疼的,手掌真的太疼了。
他回握住卓文朗的手,非但没有照男人所言掐住他,反而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面前这位先生不高兴。
卓文朗的手干燥而温暖,但跟冉绪想象中那种养尊处优的手,又似乎不太一样,指腹的位置好像有茧。
冉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那头的医生已经将伤口处理完毕,她对着无影灯再次确认没有遗留的玻璃残渣,这才开始给冉绪包扎伤口。
进行到这一步已经不怎么疼,冉绪回过神来,将手飞速从卓文朗手上拿下来,两颊泛起红,转过身去,看向医生:“医生,我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正在包扎的女医生专注于手底下的工作,仿佛完全没看到房间内剩下两个人出格的互动。
“十天之后过来拆线,侧面的伤口太大,缝了四针,记住这几天不要着水,尽量别用这只手。”
“啊?”冉绪两根眉毛拧起来,面露难色,“那……可以拿笔吗?”
“尽量别用它。”医生剪断纱布,看见冉绪这个样子,心想着多半又是个不遵医嘱的,扭头对着房间里那个岁数大点的男人叮嘱,“如果频繁使用这只手,你弟弟的伤口就会裂开,感染了比现在难治,说不准还会留大疤。”
“他不是我……”
“知道了。”
没等冉绪开口解释,卓文朗已经先声应下,他对着医生点了点头:“劳您费心,我们家小孩是学画画的,伤到手他有点紧张。”
“噢。”医生听他这么一说,理解地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冉绪再次解释,“你既然是画画的,这只手就对你更重要,现在养好了,以后再好好画。”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冉绪自然没什么可反驳的。
其实作品什么都好说,只是林莹莹的摄影展迫在眉睫,宣传品好不容易做了个初版,正着急修改之后印发,卡在这个节骨眼上手受了伤,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回去的路上很沉闷,冉绪再次坐进卓文朗的车里,就像是一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兔子。
卓文朗将车子发动半天,却没有要开的意思,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冉绪,发问:“是有什么难处吗?”
不问还好,一问,那些堵在他胸口一晚上的情绪就如同洪水决堤。
关于在吴勇那里受的委屈也好,关于自己对卓文朗不明不白的心思也罢……各种情绪都混杂在一起,令人无法思考。
冉绪破罐子破摔,将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倒出来。
“……我真的很想帮林学姐做好这期宣传品,这是她们班的毕业展,真的很重要……其实我也知道在那种地方打工早晚都会遇见不好的事,只是,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要在这种节骨眼上伤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