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问候(99)
“窗户关着呢,团团肯定不会跑丢。是不是冯灯带走了?打电话问问吧。”冯星河提醒道。
宋新元拿出手机,犹豫地看向冯星河。电话最后是冯星河打的,猫果然被冯灯带走了。
冯星河责备了冯灯几句,挂断电话,对宋新元说:“冯灯早上走得急,不想吵醒你,打算过会儿告诉你,他担心你进组后没办法养猫,所以……他让你安安心心拍戏,不用牵挂团团。”
“卧槽,他什么毛病?如果真有个孩子,他是不是要偷小孩?喊他回来!”厉明洲恨不得逮住冯灯,痛揍一顿。
宋新元沉默半晌,开口问:“他去哪了?”
“西照县,这才八点,他应该没走远。你的新剧什么时候开机,要叫他回来吗?”
“还有半个月。不用了,随他去吧,我一个人住更自在。”
此时,宋新元的电话响了,打电话的人是冯灯,他没接。
“猫我带走了,你好好工作。”冯灯发了一条消息。
宋新元瞥了一眼,顺手拉黑冯灯,若无其事地吃早饭。饭后,宋新元把厉明洲、冯星河二人赶走了。
厉明洲表示不放心:“你自个儿能行吗?”
宋新元:“我不会做蠢事的,我想一个人待着,背背台词。”
“我留下来陪你吧?”冯星河道。
“陪我还是监视我?真当我是傻子吗?”宋新元不客气地催促,“你们快走,回家养你们的猫去,让我清静几天。”
“那好吧,我们改天再来,”厉明洲站在门口问,“新剧在哪拍?拍多久?”
“长川市,三个月。”
“进组之前吱一声,我送你。”
“没必要,俊哥来接我。”
“探班总可以吧?就这么想跟我们撇开关系?”
宋新元:“不是,我没——”
厉明洲推开门,打断宋新元:“虽然你不说,但我明白,因为小时候的事,你心里有疙瘩。这是我的错,不奢求你原谅我,但你不必躲着我,我是你哥,不会害你。”
冯星河扯扯厉明洲的衣服,示意厉明洲别说了,被厉明洲握住了手。
宋新元看见他们的动作,认真道:“哥,我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总是关心我,从小到大没少为我操心,可我现在长大了,有能力自给自足。我听别人说,我们的人生是分开过的。你身边有了更重要的人,他会陪你走一辈子。你安心过日子,分清主次,多多宠他、爱他,别老盯着我了。我和你一样,希望你开心,希望你们幸福。”
“你确实长大了,该成熟了,”厉明洲的声音略显沙哑,“行,我们不打扰你,也不劝你了。我以前觉得你跟他不合适,怕你受欺负,不过,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你选择留在这,说明你已经下定决心,你一向死心眼,这毛病改不了。往后的生活,酸甜苦辣都是你的,你后悔了也跟我们没关系。谈恋爱不是玩游戏,你要是输了就自认倒霉,别再像小孩儿一样大哭大闹,丢人。记住了没有?”
厉明洲不等宋新元回答,便牵着冯星河离去。宋新元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睛湿润。他看了看门前的空地,回到客厅,房子里静荡荡的,令人感到寂寞。
宋新元打开电视,在屏幕亮起之前,吸了吸鼻子,小声说:“记住了。”
上午十点,冯灯坐在车上,怀里抱着一只猫。小猫团团第一次坐长途客车,毫无安全感,缩在包里瑟瑟发抖,时不时“喵呜”两声,引起了陌生人的瞩目。冯灯发觉自己被宋新元拉黑,叹了口气,伸手揉揉团团的脑袋,心中默念:“抱歉。”
冯灯到家后,看到电视上在演《外科风波》,放下行李和猫,问:“怎么在看这个?”
吕舒涵正在吃饭,没搭理他。冯向海解释道:“上次在你那没看完,你妈惦记结局,特意搜出来补剧。”
“看了半天,不知道结局,前面不就白看了吗?”吕舒涵说。她的语气非常冷淡,话里话外却另有深意,仿佛和谈感情是一个道理。
冯灯微微颔首,找出两个小碟子,喂猫喝水、吃猫粮。
“哪来的猫崽儿?怪漂亮的,啥品种啊?”冯向海问。
“美短,别人送的。”
“这不便宜吧,怎么带回来了?你吃饭了没?”
“没,我自己做。”
当冯灯坐下吃饭时,吕舒涵幸灾乐祸道:“被甩了?猫是分手费?”
她看起来毫不在意,目光久久停留在猫上。像她这种传统女性,表达母爱的方式尤其含蓄,况且,她经受着间歇性精神病的折磨,时常弄不清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情绪,她容易激动,性格刻薄,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苦了身旁的亲人,大家体谅她前半生过得悲惨,很少与她计较。
冯灯注视着屏幕上的宋新元,说:“不,猫是你孙子,叫团团。”
团团圆圆的“团团”,是个好名字。
“……”吕舒涵也看向电视,眼神忧郁,“如果你弟弟活着,也有他这么大了。”
童年的记忆闪过脑海,冯灯说:“他或许会在另一个地方平安长大,来到这个世界并非好事。妈,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试着接受宋新元。”
吕舒涵变了脸色,冷嘲热讽道:“你有能耐的话,把人领回家再说吧,抱走人家的猫算什么本事?”
“我和他有点矛盾,习惯就好了。”
“矛盾是可以习惯的吗?什么都不清不楚的,糊弄过去就行了?你怎么成了这种人?”这不是接受不接受的问题,在她眼里,冯灯的品行至关重要。
“有些话必须说出来吗?我会与他经历很多事,全都要讲清楚么?”
“废话,你不说明白,谁愿意陪你走下去?矛盾越积越多,会把人压垮的。你难道要走我的老路吗?”
冯灯毕竟是她儿子,她刀子嘴豆腐心,不忍看冯灯吃苦。
“我心里明白,以为他也明白、他理解我。语言是最没有说服力的,你没听过我爸的承诺吗?结果他骗了你。冯叔从来不说多余的话,他才是真心对你好。”
吕舒涵瞥瞥冯向海:“你怎么知道他没说过?”
冯向海见母子俩提及自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冯灯眼中透着惊讶:“妈,你也说过吗?”
吕舒涵扭过头去,不置可否道:“这是我们俩的私事,跟你有啥关系?管好你自己,别给我丢脸。光嫉妒人家有什么用,既然心里明白,为什么不敢承认?”
吕舒涵心想,冯灯大概不了解什么是“仪式感”,连她都不如,她开始同情宋新元了。
冯灯吃完饭,忽然说:“我看过一个故事,有一个裱画艺人,由于嫉妒一幅画,工作陷入瓶颈。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找到了制作画框的方法,那就是杀掉自己的嫉妒,爱上那幅画,想方设法让画更出彩。”(*注①)
“你不傻啊。”片尾曲响了起来,吕舒涵拿起遥控器,切换下一集,“你刚好闲着,不如收拾一下自己的旧东西,该扔的扔掉,都落灰了,堆在墙角占地方。”她指了指储物间。
冯灯洗干净碗筷,走进狭小的储物间,他大学时的一些旧衣服和书仍旧保存在这里。他抽出一本诗集,宋新元当年读的那页被他夹了支书签。他擦擦书,将书放回原位。
冯灯接着整理穿不着的衬衣、裤子和西装,碰到一套熟悉的黑色西装,愣住了。这是宋新元买的,为了庆祝他考上千阳大学的研究生。宋新元曾经花钱大手大脚的,买这套西装花了几个月的零花钱。
这件事发生在大五下学期,两人交往不久后。冯灯起初拒绝了宋新元的好意,因为他偶然撞见了宋砚青来接宋新元,从而得知宋新元是宋砚青的儿子。
冯灯大五进入千阳大学附属医院实习,他的研究生导师又恰好是宋砚青,而宋砚青是宋新元的父亲。他不得不怀疑宋新元“帮”了他,因此心生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