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40)

　　休息得好，就能早些回岗，休息得不好，就得继续闲着。
　　陆羽声垂着眼睛看着碗里，手上举着的勺子一直没放下。
　　“你俩的事情，对梁老师影响挺大的，你也知道，梁老师不容易。”
　　陆羽声将碗放下，眉眼稍稍耷拉了一些，打断了王成的话，“我什么都没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算了…”
　　当说完这句“算了”的时候，卓皓伸手直接挂断了电话，陆羽声诧异地看着他。
　　他将电话丢到一边，往陆羽声跟前坐了一截儿，“小陆。”
　　卓皓最近都没这么称呼过陆羽声了，陆羽声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是这样的。”卓皓将陆羽声的手攥紧手心，“你这个朋友，和那个梁鄞是同事，怎么说他俩都得见面，他俩都还有利害关系，他帮梁鄞说话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如果今天在学校教书的是你，他照样也会帮你讲话。”
　　书读的多，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就是感情细腻，这种时候容易多想，被人指责后，容易把过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真的吗？”陆羽声问道，他的表情已经不似一开始那般有神气了。
　　卓皓也不会讲道理，也不会开导人，只能绞尽脑汁，“肯定是真的啊，你俩的事情，在你离开学校的时候，不就解决清楚了？梁鄞他就这心理素质，还敢跟你搞对象？”
　　梁鄞不是因为内疚，是因为害怕，有句话说的好，一报还一报，陆羽声又不亏欠他的，为什么还要为这种事情来自责。
　　再说人都是护短的，卓皓也不例外，别说陆羽声没做错事么，就算是错做了什么，他也会向着陆羽声，帮理不帮亲是留给圣人，卓皓一向是个俗人，他的人，错了也是对了。
　　卓皓指了指自己，“那要是我肯定就向着你说话，凭什么好事都是他一家的，你又得为了他辞职，又得离开县城，最后还得落下个不是，要我听了我就觉得他活该。”
　　卓皓的手很热，能把陆羽声的手也给焐热，“不行我们自己去省城看看，我们这种小地方没卖猫粮的，省里总得有吧。”
　　圈子都不一样，这种委屈自己的交际，能免则免了。
　　多说了几句，见陆羽声还愁眉苦脸，卓皓急了，“你他妈的是不是对那个什么梁鄞还余情未了啊！”
　　陆羽声苦笑了一声，“有时候就希望事事都能好聚好散吧，就算不在一起了，他也用不着这样。”
　　“这样”这两个字包含的意义很多，梁鄞用不着这么害怕陆羽声报复他，也用不着让别人来猜忌陆羽声。
　　卓皓能明白陆羽声的想法，他和陆羽声是一路人，算不上嫉恶如仇，很多时候都想着退一步，毕竟打从心里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就不想再和别人计较，不光事事都想好聚好散，也想人人都有个好的结果，这是一种体面的想法，为了让别人体面，也为了让自己体面。
　　听到梁鄞的现状，卓皓也会觉得唏嘘。
　　卓皓轻轻踹了陆羽声一脚，“有事没，没事再给我下碗面。”
　　陆羽声一把捏住卓皓的脚，“少吃点辣的吧，我怕你屁股疼。”
　　“你妈的。”卓皓扑上来就想揍人，白心疼这小兔崽子了。
　　陆羽声怕卓皓着凉，连同被子一块抱住，把卓皓裹在了被子里。
　　陆羽声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卓皓的鼻尖，“要不我再去给你煮碗糖水蛋。”
　　“那你他妈还不快去。”也不知道陆羽声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卓皓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陆羽声嘬着卓皓的嘴，小声嘟囔，“谢谢都不知道说，还这么凶。”
　　这简直是往卓皓的枪杆子上撞，“这他妈是你分内的事，今天要是你躺在床上，我也给你当孙子。”
　　陆羽声乐坏了，故意瘪了瘪嘴，“那算了吧，还是我当孙子吧。”
　　卓皓拿陆羽声没辙了，“松开我，你姐姐之前打电话了，忘了跟你说。”
　　“没说什么事吗？”陆羽声问了一句。
　　卓皓没好意思讲，他睡得有点上头，跟陆羽声姐姐说话冲了点，“没说。”
　　“那我晚点再回她吧。”
　　卓皓因为特殊情况，在家里躺了一天，陆羽声端茶送水，伺候得很周到，下午的时候，又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卓皓他们这才知道，陆妤琳要趁着过年回来一趟。
　　“我一直都想问你，你过年不回家能行吗？”
　　陆羽声叹了口气，“回去又得吵架。”
　　就算是他不吵，他爸爸也得吵，说话也是错，不说话也是错。
　　“不看到我，我爸就不会生气。”陆羽声抓着卓皓，“要不这样吧，我姐姐回来，你就跟我一起回去一趟。”
　　卓皓挣了挣手腕，“我要是去你家，你爸估计会更加生气。”
　　“嗯…差不多吧，但是我又不能留你一个人过年，况且他们迟早得知道你的。”
　　卓皓的父母走得早，也有走得近的亲戚朋友，他不用因为性向这个东西烦恼，可陆羽声不一样，就算是陆羽声和家里闹了矛盾，终究还是得过父母那关。
　　不管怎么过，卓皓不想让陆羽声难做。
　　躺了两天的卓皓走路姿势依旧有点奇怪，在开门的时候，心里已经把陆羽声骂了千万遍了，只求能快点进店，少在街坊邻居面前出洋相。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耳熟的女人声，“真晦气。”
　　卓皓蹙着眉头回头一看，居然是赵媛。
　　赵媛一手拉着个孩子，一手提着东西，打量卓皓的眼神格外不屑，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爬虫。
　　卓皓没搭理她，将打开门后就往店里走，哪知道赵媛还吊着嗓子冲他说话，“恶不恶心啊你。”
　　是卓皓小瞧了赵媛，他原以为跟赵媛透露了性向，赵媛会绕开他走，没想到赵媛还敢壮着胆子找茬。
　　小猫喝水的碗里还剩小半碗水，卓皓一把抄起地上的碗，将剩下的水往外一泼。
　　水都没溅到赵媛脚边，她大惊小怪地跳脚，“你干什么！”
　　“我什么都还没干。”卓皓蹲在猫砂盆旁铲屎，“你还不走的话，我就干点你想不到的。”
　　赵媛多少听说过卓皓的事情，跟人打架打的头破血流，还进了医院，她也不知道是以讹传讹，单纯的有些忌惮卓皓这种恶霸人设。
　　“呸。”赵媛拉着孩子，趾高气昂地走了。
　　当天下午，卓皓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好些个老太太结伴在他店门口走来走去，只要他抬头看，一窝蜂的作鸟兽散。
　　“妈的，都有病是吧？”卓皓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想问问她们到底看什么。
　　就听其中一个老太太慌慌张张的，“快走快走，出来了。”
　　卓皓杵在原地，什么毛病？他身上有病毒还是怎么样？


第35章
　　陆羽声没有着急下楼，收拾完厨房，他心里一直还惦记着一件事情，他记得那天晚上，卓皓说了一句，让自己给他画张画。
　　其实要画什么内容，用什么笔画，陆羽声都没有想好，他从角落里将画板拿出来，然后开始默默发呆。
　　脑子里一晃而过的，是卓皓的样子，眼神随意一扫，瞥到桌上的彩铅，陆羽声顺手拿出一支笔来，好久不拿画笔，捏着笔杆略显生疏，犹豫了许久，他才硬着头皮下笔，素描纸揉了一张又一张，卓皓“嚣张跋扈”的嘴脸明明跃然纸上，但总不是他想要的感觉。
　　陆羽声咬着笔头走神，笔头有棱角的地方，磕到口腔上壁，舌头舔过后，还隐隐泛着疼。
　　悠扬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陆羽声接起电话时，顺便看了眼时间，坏了，怎么时间一晃就到中午了，卓皓的名字在来电显示上闪动，他已经能想象出卓皓饿肚子气急败坏的神情了。
　　“喂？”
　　陆羽声不紧不慢的语气，让卓皓十分火大，“喂什么？你今天还下不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