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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千万不要有异能(10)

作者:春溪笛晓 时间:2018-02-21 13:00:37 标签:情有独钟

  沈顾微微皱眉。
  陶鸣吃惊地问:“这么危险吗?”
  沈顾说:“大概是演习吧,不会持续太久,吃完饭我们过去看看。”
  陶鸣吃得比较慢,沈顾先拿出笔记本电脑搭建模型。
  等借助卫星图标注出森林分布图跟以前的存档一比对,沈顾很快就发现是哪里出了问题:东岸靠近海港的一片大森林。他们这边离那儿距离很远,中间有好几个隔断带,动物能从海边迁徙到这儿,必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再联系起陶父和韩朝晖的突然回国,沈顾隐约感觉到有大事逼近。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样,韩东生流着眼泪推门跑了进来。
  一向鄙夷陶鸣容易哭的韩东生伏在桌上哭得伤心不已。
  陶鸣紧张地问:“东生你怎么了?”
  韩东生哭累了才抬起头来,哽咽着说:“我爸爸又要走了,上一次他说去三年,结果去了好几个三年,这一次他又要去多久?”
  再怎么早熟、再怎么聪明,韩东生也只是个小孩,碰上这样的事他只能来找朋友哭一哭。虽然无济于事,但至少有人能安慰一下自己。
  陶鸣问:“你爸爸为什么要走?”
  韩东生说:“有任务,紧急任务,今天他就要走了。听说是因为他在前线呆得久,知道的事情多,要找他回去指挥相关部署。”
  陶鸣站起来拉着韩东生说:“既然韩大叔今天就要走了,你应该多陪着他啊,跑来这里哭什么!走,我跟你一起去送韩大叔!”
  沈顾在一边清咳一声。
  陶鸣说:“阿顾也一起去!”
  韩东生站在原地,脸色有些僵硬。
  沈顾说:“我猜他一定说了‘你走你走,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之类的蠢话。”
  韩东生:“……”
  陶鸣说:“没关系的,韩大叔不会介意的!”说着他一手拉着韩东生,一手拉着沈顾往外跑。
  刚跑出陶家大门,就撞上了站在门外的韩父。
  韩父穿着军装,静静地站在大门前,这一刻他的神情还不像一个军人,只像一个即将离家的父亲。
  他在等待儿子最后的审判。
  陶鸣揭韩东生的底:“韩大叔,东生他哭了,眼睛还红红的。”他把韩东生拉到韩大叔面前,“东生他很舍不得你,你要多给他打电话。”
  韩父犹豫地说:“也许打不了电话。”
  陶鸣说:“可以写信。”
  韩父说:“也许也写不了信。”
  韩东生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红着鼻头仰头看着韩父。
  韩父鼻头也一酸。
  他伸手抱起韩东生,这是他们父子间这些年来最亲近的动作,韩东生有些不习惯,但又舍不得挣开,只能伸手搂住韩父的脖子抽噎。
  韩父说:“东生,你跟着你小叔这么久,应该也明白你小叔的志向。他要带着国内的学术界往前走,所以像你,像沈顾这样的好苗子,他都恨不得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他这么做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国家吐气扬眉。我们国家吐气扬眉了,我们国家的每一个人站出去才能挺直腰杆说话——包括你,也包括我。”
  韩东生点点头,抬眼看着面部轮廓刚毅而英俊的父亲。这是他第一次凑这么近看着这位跟自己最亲的人,他发现这个人已经有了点衰老的迹象,鬓边甚至能找出几根白发,但是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他的神色依然决然。
  这是他的父亲,他满身军人气势的父亲。
  韩父说:“我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没法像你和你小叔一样用知识当武器,所以我拿起了枪,穿起了军装,抛下你和你母亲去了前线。我要保卫的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家园,还有你和你小叔这样的人曾经付出的努力,就算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愿意站在你们的面前挡住前线纷飞的炮火。”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因为我爱你们,东生,我爱你们,我爱你,我爱你的母亲,我爱我的所有家人,我爱这个国家的每一张笑脸,我爱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就算要流尽所有鲜血,我也愿意到最前线去,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韩东生已经泣不成声,他抱紧父亲的脖子,断断续续地说:“我也爱你,爸爸,我也爱你。”
  这时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停在他们面前。
  离别越来越近了。
  韩父将韩东生放回地上,招手让陶鸣和沈顾走上前。
  陶鸣主动说:“韩大叔你放心,我们会跟东生好好相处的。”
  韩父眼底泪花闪烁,却感激地说:“东生能有你们两个朋友,我很高兴,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对他很好,谢谢你们。”
  三个小孩站在原地看着韩父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韩东生本来又快哭了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乖乖站在原地跟韩父挥手道别。
  陶鸣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的离别,第一次意识到战争这种东西是多么残酷。
  沈顾叫韩东生进去吃点饭。
  韩东生食不知味,不过还是把满满一碗饭吃了下去。
  陶鸣跟韩东生说起森林的情况,韩东生一抹脸说:“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三个人在路上又遇到了林小武,就是住在陶鸣家附近那对兄弟里的弟弟。自从哥哥林小文离开了以后,林小武就消停了很多,不再向以前一样盛气凌人了。
  林小武看见他们往外面跑,不由问道:“你们去干什么啊?”
  陶鸣说:“听说森林那边来了很多别的地方的动物,我们过去看看!”
  林小武说:“哦哦,这样啊。动物从很远的地方来,会不会受伤的?”
  陶鸣被问住了:“不知道。”
  林小武说:“要不我也去,我家有宠物药箱,我去把它背出来,要是动物受伤了我们就帮它们擦点药吧。”
  韩东生和沈顾都对林小武刮目相看。
  陶鸣却很高兴:“好啊!但是我不懂这个,你要教我。”
  林小武说:“笨,不懂可以去问宠物医生啊。”说着就蹬蹬蹬地跑回屋里收拾宠物药箱,领着陶鸣三人去了宠物店买进了一批新药,又跟宠物医生请教了处理伤口的简单手法。
  最后四个人各自背着一个小药箱,高高兴兴地往森林那边跑。
  松鼠先生对流浪猫说:“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流浪猫说:“一开始不是。”它边跟松鼠先生在屋檐上跑着,边看着下面的四个小孩子,“但是现在可能是,他们在一起之后很多事都变好了。”
  松鼠先生不太明白,但还是很喜欢陶鸣和他的朋友们。
  等抵达森林之后,陶鸣才知道林小武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森林里到处都有受了伤的动物伏在地上或树上休息,而狐狸先生正忧心忡忡地跟一头大狮子交谈。
  听到有人类的脚步声,大狮子突然抬起头怒吼一声,吓得陶鸣停住了脚步。
  沈顾警惕地看着四周。
  树上的游蛇、灌木中的小兽、丛林间的野鹿等等,都用幽幽的眼睛往外看,似乎只要他们一有动作就会一拥而上。
  松鼠先生叫出自己的族人们安抚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是我们的朋友,虽然他们是人类,但是他是我们的朋友。”
  韩东生和林小武都有点却步,陶鸣却已经跑到大狮子面前说:“您受伤了!不要紧吧?我们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大狮子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庞上看见畏惧或者贪婪。
  但是没有。
  陶鸣一脸担心地站在它面前,好像对待自己的同类一样问候着它。
  陶鸣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狮子,您长得真大,真漂亮,我可以摸摸你的鬃毛吗?它很漂亮。”陶鸣有点词穷,但眼睛却在发亮。
  大狮子不答反问:“你觉得我的族人为什么会越来越少?”
  陶鸣一愣:“我不知道。”
  大狮子说:“你们砍伐了森林,你们带来了战争,你们把我的族人关在动物园里供人欣赏。狮子属于森林和草原,一旦离开了它们,就不会再有狮子了。”
  陶鸣认真地说:“对不起……”说完他又饱含希冀地觑了大狮子一眼,又问了一遍,“我可以摸摸你的鬃毛吗?它很漂亮……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狮子王了!”
  大狮子:“……”
  一直到很久以后,大狮子都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片森林的第一天。这一天它遇上了一个人类,这个人类没有看见它可怕的尖牙,也没有看见它强而有力的身躯,而是小心翼翼地想要摸一摸它的鬓毛。
  就好像它和他是平等的同类一样。


第19章 关于高洋的故事
  狮子先生在森林落户了。
  狐狸先生不太喜欢狮子先生,不过狮子先生的到来让森林的秩序变得井井有条。为了森林的安宁,狐狸先生还是接纳了狮子先生。
  陶鸣和沈顾已经开学,他们很快发现老师换了许多新面孔,比如他们的班主任不见了,换上个长着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上课很有精神,但讲完半节课后总会坐下歇着,闭着眼睛像是睡觉一样。
  陶鸣偷偷瞄了好几次,总觉得这老头子隔着眼皮也能看得见。
  可能是陶鸣偷看的次数太多,白胡子老头突然睁开眼回视他。
  这时下课铃声刚好响了,陶鸣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问:“老师您要不要喝水?等下还是您的课呢。”
  白胡子老头颔首。
  陶鸣端起一边的水杯帮白胡子老头跑腿。
  路上陶鸣撞上了杵在后门的沈顾,沈顾眉头微微皱紧,像是在思索什么。
  陶鸣问:“怎么了?”
  沈顾说:“真的出事儿了,年轻老师走了很多。”他看了陶鸣一眼,“我们班就换了好几个。”
  陶鸣“哦”地一声,说:“我先去给老师倒杯水。”
  沈顾目送陶鸣离开。
  白胡子老头走了出来,问道:“那是陶先生的儿子?”
  沈顾点头:“对。”
  白胡子老头说:“没有半分相像。”
  沈顾说:“嗯。”
  白胡子老头说:“你也不像你父亲。”
  这一带就这么大,白胡子老头又久居学校,对他们的情况非常了解。
  沈顾没有半点意外:“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白胡子老头说:“很难想象你和陶鸣同学会成为朋友。”
  对话到这里就终止了,因为陶鸣已经迈着小短腿在他们的视线里。
  陶鸣把水递给白胡子老头:“您喝。”
  白胡子老头点点头,说:“回去上课吧。”
  晚上回到家时高洋和韩东生都过来了。
  韩东生依然有点消沉,不过还是把高洋做的菜扫荡一空。
  高洋脸色很沉重。
  陶鸣忍不住问:“怎么了?”
  高洋说:“教我厨艺的师父要走了,问我要不要一起走。”
  陶鸣吃惊:“你不是还小吗……”
  高洋说:“我不小了,你看我长得这么高大,力气又足,还会做菜,给师父打下手足够了。”
  陶鸣说:“其他人也走吗?”
  高洋说:“有家里人的肯定走不了,几个和我情况相同的也准备一起去。”
  陶鸣说:“你也不能写信不能打电话吗?”
  高洋说:“当然不是,我们肯定是在后方的,到时候安顿下来我会给你们来电话,我会一直记得你们的。”
  陶鸣很舍不得。
  韩东生和沈顾都在一边不说话。
  韩东生和沈顾都比同龄人要聪明,但也仅仅是聪明而已,有些事情他们没有机会去接触,所以根本不了解!
  沈顾沉默片刻,开口说:“到时把那边的情况告诉我。”
  高洋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
  直至送走高洋,陶鸣还是懵懵懂懂的。
  流浪猫跑了过来,见高洋已经不在,问陶鸣:“高洋真的要走吗?”
  陶鸣说:“是啊,他说要跟他师父走。”
  流浪猫坐在屋顶上望着往远处延伸的路发怔。
  棕鼠坐在流浪猫身边,看着黄灿灿的夕阳往山底钻下去,又看着白澄澄的月光升上山腰。
  眼看流浪猫似乎要一动不动地呆到第二天,棕鼠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说:“我们去找他吧。”这个他指的是高洋。
  流浪猫说:“没有必要。”它恳求棕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棕鼠沉默片刻,转头跳下屋顶。
  它一步不停地跑到陶鸣房间外敲窗。
  第二天是周末,陶鸣正准备收拾点东西去森林那边玩,看到棕鼠的时候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棕鼠说:“请你帮帮大灰。”
  陶鸣惊讶地问:“大灰它怎么了?”
  棕鼠坐在月光下伸出爪子抓了抓自己的尾巴——它没有和陶鸣说过话,所以有点紧张。它组织了一下语言,对陶鸣说:“大灰它在害怕。大灰它很喜欢交朋友,它的朋友很多。但是,它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它的第一任主人搬离这边的时候抛弃了它,它看起来不在意,事实上却被伤透了心。它的朋友很多,但它只愿意帮助朋友,而不愿意朋友帮它。它非常骄傲,难过也不愿意告诉别人。像这次,这一次高洋先生要走,它害怕高洋先生一去不复返,又不愿意去和高洋先生道别。”
  陶鸣一骨碌爬起来,穿起外套:“那我去把高洋找过来!”
  棕鼠说:“谢谢你!”
  陶鸣说:“你要一起去吗?坐到我的肩膀上来怎么样?”
  棕鼠说:“可以吗?我可是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
  陶鸣说:“你看起来很干净,下水道虽然很脏,但你没有沾上脏东西,你的毛毛好像很柔软,每一根都服服帖帖地贴在你身上,”说完以后他又大胆地问,“我可以摸一摸吗?”
  棕鼠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受宠若惊地说:“可以。”
  陶鸣小心地摸了棕鼠一把,让它跳到自己肩膀上一起出门。
  沈顾本来正坐在一边看书,闻言抬脚一拦。
  陶鸣说:“阿顾我们一起去吧!万一我找不到人的话你可以帮我找!”
  沈顾黑幽幽的眼睛瞅了他一会儿,站了起来:“走吧。”说完自己已经先跨出几步。
  陶鸣抱起椅子旁的衣服追上:“外套,外套!晚上出去不穿外套会着凉的!”
  沈顾面无表情地任由陶鸣帮自己穿上衣服,口里不饶人:“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弱。”
  陶鸣不反驳,反而还大大点头:“我是有点弱,我要多点锻炼才行!”
  两个人边聊边走,没一会儿就跑到高洋的学校。
  这座校园显得很沉默,沉默得就像原来的学校已经移割到另一个世界,留下来的只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沈顾说:“不对劲。”
  阿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出来,飞快地往里跑,没一会儿又化成一道白影跑回来,对陶鸣说:“有人在哭,很多人。”
  陶鸣对沈顾说:“很多人在哭。”
  空气像是突然被眼泪浸润过一样,带上了伤感的湿意。
  陶鸣叫着:“下雨了。”然后拉着沈顾的手往里跑,跑到宿舍楼檐下才停下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朦胧的雨幕,笼罩着整个天穹。
  陶鸣听到了哭声,有压抑的,有放肆的,有哽咽的,有嚎啕起来的,它们像是会传染一样在整栋校舍蔓延。
  陶鸣和沈顾对望一眼,快步跑到高洋的宿舍。
  高洋没有哭,他用手撑着脸,遮挡着脸上的痛苦。
  陶鸣紧张地问:“怎么了?高洋,你们怎么了?”
  高洋说:“死了,都死了,天天杵在宿舍一楼撑着腰骂我们的老头儿死了,天天杵在校门口骂我们的老头儿也死了,天天抓着我们绕着学校跑十来圈当操练的秃头主任也死了,他们坐的飞机出了事儿,再也不会回来。他们管着我们的时候,我们恨死他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管我们了,这所烂学校也没有人管了,再也不会有人在意我们会不会变成社会渣滓,再也不会有人在意我们以后吃不吃得上饭,再也不会有人管了。”
  陶鸣不认识高洋说的人,但还是红了眼眶。
  陶鸣说:“高洋你不要太难过。”
  高洋说:“我难过什么!虽然我们很多人都是孤儿,但我们可不会把他们当成家里人,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啊!”他努力放大嗓门,克制着涌上来的泪意。
  流浪猫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这时它突然从栏杆上往下一跳。
  它走到高洋的脚下,蹭了蹭他的小腿。
  这对于骄傲的流浪猫来说是极其难得的。
  高洋怔了怔,张手抱住流浪猫,那柔软的触感让他的眼泪像是突然开了闸门一样,簌簌地往下掉。
  他嚎啕大哭起来。
  陶鸣愣了好一会儿,拉着沈顾走到门外,问:“这就是战争吗?”
  沈顾说:“这是战争的一部分。”
  是战争中无法避免的流血和牺牲。
  陶鸣扑进沈顾怀里哽咽着说:“那战争一定不是好东西,我决定讨厌战争。”
  沈顾顿了顿,说:“我也决定讨厌战争。”
  陶鸣抹干泪走回高洋的宿舍,高洋也已经收起了眼泪。
  高洋郑重地向流浪猫道谢:“谢谢你,猫先生。”
  而流浪猫已经和以前一样坐在他身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刚才主动安慰高洋的并不是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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