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46)
“你想死吗?!”林时雨怒意冲上头顶,一脚踢飞身边的高脚凳,凳子砸在赵斌肚子上,让地上的人又痛叫一声。
赵彬艰难从地上坐起来,他的下颚骨差点被林时雨给踹裂,牙齿磕破舌头,嘴角溢出血来。他把摔在地上的相机拖回来,含糊着说,“我这台相机一个两万.......”
林时雨脑子里嗡鸣起伏,昏暗密闭的环境中仿佛每一寸角落里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冷气粘 腻地攀附上他的皮肤,就像赵彬看向他时阴沉恶心的目光。
林时雨二话不说往摄影棚外走。赵彬顿时提高声音,“你去找人也没用,你没有证据!是你打伤我,还摔坏了我的相机!”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巨响,林时雨暴力踢开门,径自离开摄影棚。
谁知他刚离开摄影棚,转头就看到小染站在墙边,手抱着一只胳膊,抬头看过来。目光中带着茫然和瑟缩。
林时雨没想到她会站在这里,下意识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你打他了吗?”小染小声问。
林时雨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还以为是一道质问,没好气回了一句:“打了又怎么样?”
他无心留在这个地方,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往大门走。身后慢半拍响起脚步声,林时雨烦躁至极,刚要转身说什么,却见小染跑过来拉开玻璃大门,伸手把他往外面推了推。
“以后不要再来拍照了。”小染望着他,声音依旧小小的,瘦白的手又把他往外推了点,“去别的地方赚钱,不要再来这里了。”
室外秋阳的燥意扑面而来时,包裹全身凝滞的冷气散去。林时雨离开影楼,在太阳的温度里渐渐回复理智。
小染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林时雨没有明白,他的脑子乱成一团,一会儿又想起赵彬的行为,同性恋?他满心惊疑与不适,心想不对,是个性 骚扰的变态。他盯上自己多久了?每次从镜头后看着自己时到底藏着多少龌龊的心思?
林时雨越想越恶心,只想找个什么棍子斧头回头把那个人摸过自己的手给废掉才好。
影楼附近有一个商场大楼。楼底下一排商铺,林时雨经过一家咖啡店的落地窗时,转头看到窗户里自己的样子。
他一时被怒火冲上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穿着拍照的衣服跑了出来。
林时雨咬牙切齿对着窗户扯领带,他还得回去一趟拿回自己的衣服。
可是那个让人犯恶心的地方......
“林时雨?”
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语气。林时雨循声看过去,就见钟起从咖啡店的拐角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正在打电话的样子。见他转头过来,也愣了一下。
钟起穿着一套休闲装,身上斜背一个包,对电话里说,“我突然有事,今天就不见了,你们玩......嗯,下次再约。”
他挂掉电话,看了眼林时雨脸上的妆,又看了看他的短裤,冒出疑问,“不冷吗?”
林时雨在见到钟起以后,纷乱恼火的心情神奇地平静了不少,只是还不大耐烦地拽着自己领带,说,“不冷。”
一阵秋风吹过,打了个喷嚏。
钟起无言挑眉,侧身示意他到拐角的背风处来,然后拨开他和领带瞎纠缠的手,低头替他解开。
“拍外景?”
“不是。”
“那你穿这一身是?”
林时雨紧皱着眉站在钟起面前。他不想说有个男的摸了自己的腿,光是想想就感觉恶心。
“.......那个摄影师是个变态。”林时雨最终这么说道,“然后我把他打了。”
钟起拆开领带,抽出来握在手里,垂眸看着林时雨,重复一遍,“变态。”
“唔。”
沉默一阵,钟起开口问,“你衣服呢。”
“还在影楼里。”
“回去拿。”钟起说,“走。”
林时雨就这样被钟起带回了影楼。他推开门走进去,钟起跟在他身后。
摄影棚的门锁已经被林时雨踢坏了,门虚虚掩着。林时雨浑身都感到不舒服,但钟起在他身后站着的感觉令他又稍微不至于那么情绪焦躁。
林时雨拉开门走进去,空荡荡的摄影棚里,赵彬就坐在工作台边捧着自己的相机低头检查着什么,闻声立刻紧张地抬头看过来,看见林时雨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僵硬。
林时雨看都不看他,快步走进换衣间。钟起跟在他后面慢悠悠走进摄影棚,选择坐在化妆台的桌上,和赵彬面对面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看着他。
普通的大学生模样,很文静的样子,头发有点长,穿着倒时尚,只是瘦,撑不起衣服。
赵彬警惕看着钟起,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没有完全擦干净的血迹,“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就算你们说出去也没用,他打伤了我,还摔坏我的相机,我可以向他提出经济索赔。”
钟起原本在漫不经心扫视摄影棚,闻言看向赵彬,“哪件事?”
赵彬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时说不出话。
林时雨很快换回衣服,背着包走出来。他依旧不看赵彬,只在经过钟起的时候说了声“走”,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钟起从桌上下来,跟在他后面一同离开。
离开影楼后,林时雨想找个地方洗脸。钟起一脸你是完全没有常识吗的表情,告诉他清水洗不干净妆。最后钟起想出一个办法,带着林时雨进了隔壁商场一楼,找到一个美妆柜台,客客气气地问别人柜台姐姐可不可以帮忙卸个妆。
女孩见两人都是学生,相貌又出众,便十分干脆地拿来卸妆巾帮林时雨擦干净脸。
“小帅哥皮肤这么好,反而不适合这种偏厚的粉底。”柜台姐姐笑着对林时雨说,“我们最近上新一款质地非常轻薄的粉底液,要不要试一下呀?”
林时雨扔下一句“不用”,跑了。
回家的路上,林时雨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拿手机算账。钟起走在他旁边,指间松松挂着一瓶矿泉水,低头看了眼林时雨的手机。
林时雨算账算得有点心烦。本来再拍一个多月的照他就可以攒到差不多的钱买一条项链,但是现在拍摄中断,钱也没攒够,如果要从伙食费里慢慢省出来的话,又不知道要省到什么时候。
钟起问:“赚了多少?”
“没多少。”林时雨难得露出郁闷的表情。
“还想继续拍?”
“才不。”
人来人往的街边,他们经过一家首饰店。林时雨不自觉停下脚步,看着首饰店橱窗里展示出来的琳琅满目的金银玉饰。一条金项链在灯下静静发光,纤细精致,很适合他的妈妈。
再一看价格,林时雨握紧手指。
他忽然感到很愤怒,也很无力。想到用这种令人厌恶的方式中止一切的赵彬,想到林惠空荡荡的脖子上只留一道疤,想起他爸,那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
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承担代价?明明已经彻底与他断绝关系,刻意不去有任何交集,但那个男人却还是大摇大摆地再次入侵他的生活。血浓于水这本该温情的词像一道悲哀的魔咒,解不掉也斩不断,日日夜夜为林时雨带来冰冷的梦魇,如影随形笼罩着他的生活。
钟起走着走着发现旁边的人丢了,回头看过去,才发现林时雨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一家首饰店的橱窗前出神。
林时雨的个头刚过一米七,骨架也不算大,穿稍微大一点的衣服就显得宽松。他垂眸望着橱窗里的展览品时,睫毛轻轻盖下,在白净的脸上投落淡淡的阴影。鼻梁和嘴唇的线条偏冷,在他的后颈却落下阳光,发尾沾上秋天里温暖的光点。
他的目光安静认真,嘴角不大高兴地撇着,像在看一个十分重要的物件。
钟起没有走过去催促。
他在看一条项链,看得这么认真,那么是买给妈妈的,还是买给妹妹的?钟起没有作别的猜测,因为依照林时雨的性子,不会有第三个选项。
钟起常常在老妈的梳妆台或者饰品柜里看到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多是买回来戴过一次就不再戴,说是为了保值,其实不过是因为对这些装饰品的收集癖,总是在不断买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