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写师2:刑侦大队(72)
此时,对面楼里的特警狙击手,已经待命多时。然而吴仁当过边防侦察兵,警惕性与保护自己的意识都很强。他们所在的卧室里,有一面一人多高的立柜,吴仁的身子,正好整个被立柜挡住了,很难实施狙击。
因为有多年当兵的经历,吴仁的心理素质很好,这也可以理解。焦旸想了想,把主攻方向,转移到了他的母亲李玲身上。
焦旸道:“陈阿姨,你劝说你儿子,主动自首吧!”
李玲慢吞吞的说:“警官,你不用骗我老婆子了。这十几年来,我都在学法。这种情况,他是不会被认定为自首的。不过也没所谓,我儿子陈明波已经死了,他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这话怎么听着……原来是想这么脱罪吗?这也想得过于简单了吧!焦旸一怔,“既然是不相干的人,你就让他先把武器放下吧。他现在已经是挟持人质,涉嫌绑架罪了!”
李玲嗤笑道:“绑架罪要以勒索钱财为目的,他又没跟人要钱。你们进来之后,没有亮明身份,他只是以为,你们是入室抢劫,所以才持刀自卫。”
看来是真的学过法条。焦旸摇头道:“陈阿姨,既然你学法,也该知道,这样抵赖,是没用的。自然人长期失踪以后,法院能认定死亡,也可以撤销。即使容貌改了,遗传信息也是不会变的。
虽然陈老先生已经去世多年,但你仍然健在,只要你们双方检测一下DNA,就可以证明他是你的儿子陈明波。以现在的技术,根本不复杂。即使你不在了,他还有两个亲姐姐,这个根本没法否认的!”
李玲的脸色白了白,歇斯底里的笑道:“我们娘俩的命,加上老头子,三个人换四条人命也值了,还赚一条,不亏,死了也值!”
这是什么思想啊?有这种思维方式,怪不得能教出为了报仇,不惜假死整容,连杀四人的儿子。
“记者来了,记者来了!”
楼梯上走上来两个人,焦旸回头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头前进来的瘦削的男子,十分精致的面容上,戴了幅金丝边眼镜,一脸的斯文败类相。穿了件质地普通的藏蓝色外套,一股子刺鼻的劣质香水味。脖子上挂着个手机,手里拿着支录音笔,这造型,可以说是十分记者了。
后头的男子年轻一些,娃娃脸,稚气未脱,就算戴着个老气横秋的大粗黑框眼镜,看着也就20出头的样子。身上穿着件18个兜的绿色马甲,扛着个夸张的大摄像机,还带支架。一看就像是,哪个电视台来实习的大学生。
不用说了,前头是陆沅离,后面是余晓光。
但此时,焦旸也不能说什么。面对悍匪,当然不可能,真的找俩记者摄像来挡刀子,肯定是从自己人里面,挑好混得过去的同志上。
陆沅离紧捏着录音笔,牙齿打颤道:“你,你有什么话要、要说?!”
吴仁镇定自若的笑道:“这位记者,你不要紧张。我连目击证人都没杀,更不可能伤害你了。你是哪个电视台的?”
陆沅离道:“我,我是申城市级电视台的出镜记者陆晓光。他、他是我的搭档小,小余。今天我们组值班,值班主任就让我们俩来了。听说你有冤情?”
他说着,就小心翼翼地把录音笔往前伸了伸,凑近吴仁些。
陆晓光……您这可真贴近生活,还省事。就是……焦旸不由摇了摇头,这演技未免也太浮夸了点吧?录音笔往人脸上怼?
“有,天大的冤情。”
吴仁点头道:“二十年前,我们家住在宝明路上,隔壁搬来户人家。我们一家都是本地人,他们家是外地来做生意的。大儿子成绩好,考到了这边的大学,家里就把两个小儿子,也一起接来了。他们家最小的儿子,只比我大三、四岁,小时候两个人还常常一起玩儿。两家关系也挺好,还互相做点,什么新鲜的吃食送过去。”
现在,李玲怀里抱着地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已经不敢,或者是没力气大声哭喊了。李玲两手抓紧这个孩子,一脸警惕的看着陆沅离。
陆沅离点头道:“这样说,你们两家的关系,看来还是很好的。后来呢?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吴仁笑道:“后来,我爸爸做小生意攒了点钱,正好我妈也下岗了,就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钱一起,开了家小的洗浴中心。
谁知道,看我们生意好,隔壁周家,居然也跟着开了一家。开就开吧,还跟我们家开在一条街上。这不是成心学我们家吗?!”
“也许只是巧合呢?”陆沅离道:“就是你们两家,就是因为这个,都开洗浴中心,起了冲突是吗?”
“应该是吧,那时候我还小,记不太清了。”
吴仁点头道:“那个时候,不比现在,没有这么多有钱人。一条街附近,能有多少客人?两家洗浴中心门挨门,时常为了抢客源扯皮,吵着吵着,两家就都不上门了。我妈还一直劝我爸,别跟对门周家争了。人家有三个男孩,都到了能撑门面的时候。虽然我们家也三个孩子,但我两个姐姐,毕竟是女孩。跟人家打架,打不赢的。我爸也说是,本来感情还挺好,也没必要。”
陆沅离晃晃录音笔,“这是对的,和气生财嘛!”
吴仁苦笑道:“那时候我还挺高兴,要是两家不吵了,我就能再和对门的小哥哥一块玩儿了。
那天,我放学回来,路上就听我姐姐说,我爸让周庆宇给打了。
我扔下书包飞跑过去,就看见周家三个儿子,手里都拿着木棍,铁锨什么的,周家伯伯假惺惺的在旁边劝架,伸手虚拦着他们。我妈扶着我爸,我妈脸上有伤,我爸头上全是血。
我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妈一把没抓住他,我爸他就滑到了地上,一张嘴,嘴里也全都是血。
我当时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店里的员工打了120,报的警。我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看着我爸被抬进去抢救,一直抢救了两三个小时。可是,做完手术,他还是被人推了出来,盖着白布。我还听说,他送进医院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死了。
后来,警察把周家父子都抓了。我还以为,这回可以为我们家伸冤了。
谁知,我爸爸被周家父子四人一起打死了。就因为他们家有钱有势,周老大那时还在法院当书记员,就说我们家是过错方。我明明听我大姐说,是周家老二周庆宇打死的我爸爸。
可是,他们却把年纪最小的周庆效推出来顶罪。就因为周庆效当年才16岁,是未成年。我爸爸一条人命,只判了六年徒刑,经济赔偿八万。那可是04年的申城,八万块钱也买不了几个平方的房子啊!”
陆沅离忽然打断道:“当时你还小,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法院,会认定你家为过错方?”
吴仁冷笑道:“因为双方时常口角,那天的事情起因,是我爸爸先去骂他们家的。因为他们家的洗浴中心,抢了……叫技师拉走了我们家的一个老客人。”
陆沅离点头道:“所以还是有原因的。那么,你刚才跟我说,听你大姐说,周家老二打死的你爸爸。也就是说,其实第一时间,你并不在现场。你也并没有目击,到底是谁打死你爸爸的,是吗?”
“这……”
吴仁一怔,“可是我大姐不会骗我的……”
“你别听他胡说!”李玲恨声道:“当时我和你爸爸就站在一起,我也在现场。就是周家的二小子,一棍子打死了你爸爸!他们叫最小的那个小兔崽子出来顶罪。我记得很清楚,这小子手里拿的不是棍子,而是球杆,根本不是他打得你爸爸,就是老二!”
陆沅离看一眼那个小男孩,将录音笔移近李玲说:“阿姨,您要是觉得判的不公,可以上诉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上诉?!”
李玲冷笑道:“我们不仅上诉,还上访了!可是他们官官相护,怕认错,根本不会翻案!我一个女人,还有三个孩子,怕被他们家报复,没有办法,就盘了店,凑了点钱,带着小波几个到别的地方生活。十五年了,谁来给我们家一个公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