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110)
他不明白为什么身边人总是这样来了又走,最后又只剩他一个人。
段语澈用手背擦了下眼睛:“我带你去美国治病,我都问了,我直接帮你预约专家,你去了马上就能插队做手术……”
段述民摇摇头,又笑:“没关系,爸爸走了就走了,就是我们小汤米,以后怎么办啊……”
“你不能有点信心吗,那个专家很厉害的,是全世界最顶尖的,真的,你鼓起勇气,再坚持一下……我们去治病吧。”段语澈几乎是恳求地看着他,眼睛红通通的。
“爸爸要去的地方,不需要勇气。”段述民说,“汤米,你也不用鼓励我,我心里都知道。”
段语澈呆了一瞬:“可是我爱你啊……”
“爱、爱,”段述民摸他的头发,“爸爸知道爱就够了,你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这么久,很勇敢,以后要继续勇敢下去,爸爸永远爱你。”
段语澈蹲在黑漆漆的楼道上,眼泪都哭干了,流不出来了,太阳穴尖锐地刺痛。
段述民需要很长的休息时间,他吃的药容易睡觉,常小斌走进来给了他一瓶矿泉水:“你还好吗?”
“嗯。”他站起来,喉咙是痛的,“我现在买机票,带他去国外看看。”
“算了吧……”常小斌脸上流露出不忍心,“长途跋涉,你爸太辛苦了。”
段语澈喝了口水,问:“我爸他的……他老婆呢?”
“她刚知道消息,正在赶过来。”
“什么?”段语澈皱眉,觉得难以置信,“她刚知道?他们不是夫妻吗,她怎么会才知道他生病了!”
“你爸那个人,你不知道的吗?他去年摊上了事,嫂子家里就想让他们离婚了,嫂子没干,结果你爸一下查出这么严重的绝症来,他就想办法离婚了,不想拖累她。”那时候本来处境就难了,手术费难凑。
段语澈说不出话来:“那……那…他们的小孩呢,怎么办?”
“……哪里有什么小孩,你走了以后,她嫁给你爸了,做产检的时候发现胎儿是唐氏儿,就打掉了。”
他脑子里猛地一阵眩晕,差点倒下去。
“我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
“你早点回来也没用,就陪着他开心一些,他的病啊,之前医生说,做治疗就是续命,最多拖一年。”常小斌劝他想开点。
段述民的妻子是前半夜到的,段语澈在病房里坐着,没敢睡觉,常小斌在外面疯狂挂曹烽的电话,然后直接把他拉黑了。
“你是小澈吧,我是他……”她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你早点去休息,晚上我守夜。”
段语澈说没事,低头看着她,她比上回自己偷偷回来的时候瘦了一圈。
段述民的最后一段时日,过的不算很难受,亲戚朋友,最亲近的父母、儿子、妻子、表弟,都在身边。
在他的葬礼上,段语澈已经哭不出声,也掉不出眼泪来了,就是站着,觉得全身冰冷。
下雨了。
这样的生离死别,他已经经历第二回了。
-
曹烽正在上课,听见下雨声,似有所感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他没有带雨伞,准备淋着回去,一个女学生走过来,把伞给他,曹烽摇头没要,这女学生也很绝,把伞丢在他面前就跑了。
曹烽无奈,只好打起伞回去。他住在学校给安排的教职工宿舍,老小区的三楼,两室一厅,他一个人住,一个书房一个卧室。
打着伞进小区的时候,门卫喊他:“哟,曹教授,您这伞真够粉嫩的,要不是大老远看见您这大长腿,我还不敢认呢!”
曹烽说:“学生的伞。”
“哦对了,这儿有封您的快递。”
“谢谢。”曹烽拿起来一看,是一封文件,谁会给自己寄东西?实验室?
结果当他看见寄件人的时候,就愣住了。
他胳膊夹着伞,立刻就把快件拆开,里面装着一封信,那是自己的信,是自己当年考上大学了——寄给段述民报喜的信。
只是他始终没有收到来信。
曹烽非常急切地打开信封,里面那封信,还是自己当年的字迹,告诉他,叔叔,我考了739分,我被清华大学录取了!
信纸下面跟了一句话,是段述民的笔迹。
“小烽,叔叔祝你前程似锦。”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打在伞面上,曹烽眼前一片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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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码字,周五中午就不更新了,头很疼,休息休息。
我就很怕评论吵架这种事……因为我真的会被影响到的,有时候还会被气哭的,毕竟人物写出了灵魂,他就是有自己的思想,要做出什么事来,作者其实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不过这本写了大纲,所以坚定按照大纲写,一个字都不会调整,前文我也没改,就加了三个字:【上卷完】和八年后,免得大家觉得太跳跃……以及,上一章也没改过,发出去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一个字没改过。
如果真的接受不了的宝宝,好聚好散啦,这本还有点字数才完结,我慢慢写啦,不要吵啦,么么哒大家!
么么哒!
第 66 章
好些天没合上眼, 段语澈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段述民留下了一些遗物在临州的旧居里,他还得去收拾,还有被银行收走的房子, 他也想买回来, 那是他的回忆。
常小斌说要开车带他回去,段语澈没同意,那么远的路,还是动车更方便, 他让常小斌把段述民旧居的地址和钥匙给自己,常小斌说:“地址我发给你,钥匙在我家, 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你先回去, 你看看你这黑眼圈,休息一下, 等我回临州了给你打电话。”
段语澈同意了,买了张票就坐动车走了,很方便的一点是, 他虽然国籍是瑞士, 可他当年回来的时候办了身份证,后来又回去的,那张身份证已经快过期了, 不过还可以用。
上车, 戴上耳机,闭眼休息。
曹烽下了课,就坐车去了0元洗车店。
刚开张的时候, 这家店叫“10元洗车店”,结果后来刮台风把“1”吹掉了, 只剩下了“0”,有人开车路过,真以为0元,就进来问:“唉小哥,你们这儿洗车不要钱啊?”
“当然要钱,10元一次,你别看上面,上面广告牌字儿掉了,你看我们这横幅,10元洗一次,童叟无欺,你要办卡呢,还送你几次。”
广告牌掉了,生意却变好了。
现在洗车已经变成20了,依旧打着0元的招牌唬人。
曹烽一过去,那洗车小弟就把他给认出来了,这些天这个人天天往他们店里跑,来了什么也不干,就问一句老板在不在,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老板不在,回老家奔丧了,帅哥,你到底洗不洗车啊!每天问这么多,你也买个车挂、车坐垫呗,刚进货一套真皮的,你来摸摸看这个皮的手感,得不得劲?下回我们老板回来了,我就给你打电话怎么样,省得你整天跑。”
“回老家奔丧”这几个字,触到了曹烽的痛处,他解释:“我没车。”
洗车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