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尾(22)
李杨骁瑟缩了一下,他用手撑着椅背,想坐起来。他不想做爱,喝了那么多酒,会做死过去吧?他忽然有点慌张起来。
他觉得心跳得越来越不规律,呼吸也有些憋闷。这是在车里吗?他皱着眉摇了摇头。
但迟明尧很快整个人都坐了进来,并且带上了身后的车门,他把李杨骁抱到自己大腿上,让他面朝着自己。李杨骁被抱起来的时候,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和刚刚意识清醒时的状态完全不同,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转不动了,意识开始有些涣散,好像随时都会跌进黑沉沉的梦里。
会死吗?刚刚不该冲动之下喝那瓶酒的。
他都还没好好谈过一场恋爱,还没有在电影院的大银幕上看到过自己,还有那部公路片,他想过要等到自己赚够了钱,再把江朗找回来一起拍的……他喜欢那个剧本,喜欢他要演的那个亡命之徒,那里面的每一句台词都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意味,他爱惨了那种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窒息感……
迟明尧的手解开李杨骁的牛仔裤上的那粒纽扣,一格一格地,把拉链往下拉。
李杨骁抓住他的手腕,却又有些使不上劲儿。
迟明尧凑到他耳边,轻轻啃噬着他的耳垂,低沉着声音说:“第三次,李杨骁,现在是我要上你,你没权利拒绝。”
“我会死的……”李杨骁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哭腔,他小声说,“我喝了好多酒,可能会死的……”
“是你自己说你很能喝的,”迟明尧一只手抱着李杨骁的腰,另一只手去褪他的牛仔裤,一直褪到大腿根,然后他伸了一根手指进到李杨骁体内,“怎么,又后悔了?”
喝醉了的李杨骁身体很软,体内很热,他抗拒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要摆脱入侵到身体里的异物感。迟明尧的胳膊收紧了些,让他的身体更贴近自己。
李杨骁微皱着眉,嘴唇轻启,泛着润泽的水光,是很诱人的模样。迟明尧盯着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不谈情的话,就不该接吻的,这一点他怎么会忘记了?他只是想睡李杨骁而已,生理需要而已,主动权明明在他这里的。
他又往李杨骁的体内伸了一根手指,缓缓地搅动,恶作剧一般地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会死?会怎么死?被我干死吗?”
李杨骁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在幽暗的车厢里泛着细碎的光,他闭着眼睛皱眉的样子总是很漂亮。他不说话了,似乎在抗拒交流,大概是觉得交流无效吧。
——他本来就该这样子的。迟明尧看着他的脸想,是谁让他讲什么八年暗恋,讲什么在一起很累的?
夜晚的停车场只剩零星几辆车,路灯也稀稀拉拉的,逼仄的车厢里,粘腻的声响显得无比意味深长。
迟明尧把手指拿出来,按着他的背,让他趴在自己身上,把车上小半瓶精油全倒在手上,抹到自己勃发的性器上,然后摸索着对准了李杨骁的穴口处,让他慢慢地把自己吞进去。
李杨骁没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呼吸有些抖,是有些恐惧的样子。
“疼吗?”迟明尧拍了拍他脑后,低声问。
李杨骁依旧没给出任何反应。
“我要开始动了,嗯?”迟明尧在他耳边说,身下缓缓地抽送着。
李杨骁不说话,迟明尧却偏偏想让他开口。他一句一句地问,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但每一句都让李杨骁难堪到想让他闭嘴。
“喜欢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说话啊宝贝儿,还是喜欢疼一点?”
“你在上面,你自己动好不好?”
李杨骁终于开口了:“别说了。”
“为什么?”
李杨骁又不说话了。
“20万,你太贵了李杨骁,还这么不听话。”迟明尧说完,用手扳了下李杨骁的下巴,偏过头去看他的脸。
这一看,他怔了一下——李杨骁的脸上全是泪水。他拇指触碰到的地方,也是湿漉漉的触感。他下意识地停了身下的动作:“怎么哭了?”
李杨骁无声地摇了摇头,偏了下头,避开他扳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
李杨骁一哭起来,眼泪就好像倾泻的洪水,无声无息地汹涌着。
迟明尧看着他——他有些不知所措了,看起来,是他把李杨骁弄哭的。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想这么做,可当李杨骁真的哭起来,他突然又有点过意不去了。
他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怎么能哭起来一点声响也没有?怎么能看起来这么绝望?
“别哭了。”迟明尧伸手帮他抹掉一些眼泪,可是太多了,他整只手都湿了,李杨骁的脸上还是那么多泪水。
迟明尧叹了口气,他压了下李杨骁的后脑勺,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哭笑不得地说:“李杨骁,你怎么这么会找时候哭?你说这20万还算不算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杨骁的脸一碰到迟明尧的肩膀,就把他肩膀处全沾湿了。
迟明尧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想缓和下气氛:“哭可以,不要流鼻涕啊,不然让你赔我。”
“迟明尧。”李杨骁吸了下鼻子,叫他的名字。
“嗯?”
“你把这次做完,剩下那20万我赔给你好不好?”
“你说了算啊?”
“我好累啊……真的好累,”李杨骁带着哭腔说,“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我会把自己给卖了啊。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迟明尧张了张口,本来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
“我不想当演员了,也不想进什么娱乐圈了,我把20万赔你好不好?”
李杨骁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忍不住的哭腔,听起来让人绝望极了。
迟明尧沉默了一会儿,把性器从他体内退出来,自己整理好,也帮李杨骁清理好,让他坐在自己身上。
他好像连安慰他的资格也没有,因为听起来,他似乎是陈瑞的帮凶,是那个罪魁祸首。
李杨骁一直在流泪,无声地流泪,把他的一整只袖子都哭湿了。他只能陪着他哭,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就好像小时候他的妈妈拍着他一样。
李杨骁哭累了,好像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迟明尧叫的代驾师傅很快就来了,隔了几十米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
迟明尧这才把李杨骁从自己身上抱下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旁边,让他靠着自己。月光下的李杨骁脸上还泛着一些泪光,看起来更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了,只是迟明尧突然有点不舍得把他打碎了。
代驾的师傅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李杨骁,问道:“睡着了?”
迟明尧阖上眼皮,有些疲惫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一路疾驰,李杨骁睡得很沉,一动也不动地靠着迟明尧,偶尔遇到颠簸的路段,他的头会一下一下撞到迟明尧的肩膀上。
迟明尧坐得低了一些,想让李杨骁靠得更舒服一点。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太以德报怨了,没做成,还得负责料理后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脾气这么好了?
他决定等李杨骁清醒过来要和他说清楚,这次的20万不能算数,下次的20万也不能退款,说好的事情就不能反悔。
车子停在宾馆门口,迟明尧拍了拍李杨骁的脸颊:“起来了。”
李杨骁没反应。迟明尧推了推他:“喂,李杨骁,醒了啊。”
代驾师傅回头看了看,问道:“这位先生喝醉了?”
迟明尧“嗯”了一声。
“我帮您一起把他送上去吧?”
“没关系,我自己来吧,这么晚辛苦您,快回吧。”
代驾师傅下了车,迟明尧盯着李杨骁,用威胁地语气说:“李杨骁,别装睡了,我不会抱你上去的,把你扔车里了啊。”
李杨骁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迟明尧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脾气要被李杨骁彻底磨干净了。他走下车,开了另一侧车门,弯腰进去,把李杨骁抱了出来。
李杨骁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就算被抱出来也没什么反应。
迟明尧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用力捏了下李杨骁的手肘:“李杨骁?!”
还是没反应。
他低下头,把脸凑近李杨骁的鼻端,没有呼吸!
“操!”迟明尧立刻把李杨骁放回到车里,拿出手机,给刚刚的代驾拨过去电话。手指划过屏幕的时候,他居然慌张地有些发抖。电话很快接通,他对着那边说:“师傅您回来一下,麻烦快一点!”
第40章 醒来
迟明尧打完电话,迅速绕到车前,开了车门坐上驾驶座,努力定了定神,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开出去了两百米。看到正匆匆往回赶的司机,他才踩了刹车,打开车门,他一边跳下车一边朝司机喊:“快点上车,去医院!”
司机跑出了一脑门汗,气喘吁吁地问:“是没呼吸了吗?那得先做心肺复苏啊!”
迟明尧已然被李杨骁吓懵了,听到司机这么说才反应过来,他立刻开了后车门,想把李杨骁抱出来。
“我先看一下。”代驾司机显然经验更丰富一点,他制止了迟明尧的下一个动作,上半身探进车厢,伸出手试了试李杨骁的呼吸和脉搏,说,“呼吸和脉搏还有,只是比较微弱。走,去最近的医院,来得及!”
“还有呼吸吗?”迟明尧急切地走过去,伸了一根手指凑近李杨骁的鼻端。
虽然极其微弱,但还有呼吸!
“上车!开快点!”迟明尧闪身上了车。
车子很快上路,一路疾驰。
迟明尧捏着李杨骁的手腕,感受着他微弱到若有若无的脉搏,急得冷汗都流了下来。他听着司机的话,小心地扶着李杨骁,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微微偏过去一点,手时不时地去探他的呼吸。
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却好像开了有一生那么漫长。郊区的路灯排列地格外稀疏,带着橙黄的光齐刷刷地迅速后退,偶尔闪过的红色霓虹灯牌,像救护车上快速变换的警报灯一样,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所有快速闪过去的橙黄色灯光,都好像正在流逝的生命一样,因为抓不住而令人绝望万分。
“能再开快点吗?”
“麻烦再快点!”
“快一点,再开快点!”
车子终于停在医院门口,刚一停稳,迟明尧就开了车门,跳下来,把李杨骁抱出来,疾步跑进医院大厅。
值班的工作人员正打着哈欠整理材料,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被这一眼吓得困意全无。
迟明尧一身戾气,眼睛因为喝了酒而微微泛红,看上去阴郁得有些可怖,他皱着眉大声说:“酒精中毒!快点,请问朝哪个方向走?!”
他怀里的李杨骁正靠着他胸前,手无力地向下垂着,嘴唇上血色全无。
年轻的值班医生很快被叫过来,他让迟明尧把李杨骁放到病床上,扒开他的瞳孔看了看,又试了他的脉搏和呼吸,然后指挥着几个医护人员把李杨骁推进急诊。
时隔两年多,李杨骁再次因为喝酒而进到了医院里,先是做了心肺复苏,又被按着洗了胃,吐得昏天暗地。
时隔两年多,迟明尧也再次站在急诊室门口,听着里面杂沓的脚步声,还有各种仪器发出的冰冷而机械的声响,烦躁地一次又一次去摸口袋里的烟盒。
他想起李杨骁在车上说的那句,我会死的,我喝了好多酒,可能会死的……那声音是有些颤抖的,带着哭腔,听起来那么可怜,他是怎么忍心继续做下去的?他说他可能会死的……他知道自己对酒精过敏?那他还执意去喝那两瓶酒?还要说自己酒量很好?!
——所以,在那个瞬间,他是真的想过要一死了之?!
妈的……迟明尧攥紧了拳头,他感觉到心头一阵没来由的火气,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现在不是有戏演了吗?不是有他帮忙解决陈瑞吗?不是在朝着他想走的那个方向走了吗?还想要什么?
紧闭的门打开了,一位护士走出来,看到迟明尧的样子,吓得怯生生地走过来说,他洗过胃了,已经没事了。
迟明尧点了点头,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下来,疲惫地道了声谢。
护士给他递过一只手机,指了指屏幕说:“一直在响,是有人担心他吧?要不要接一下?”
迟明尧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又是宋昶,他直接按掉了。
那边很快又发来了消息:“在哪?回家了吗?”
迟明尧摁灭了屏幕,手机很快又震了一下:“杨骁你值得吗?你想过你爸妈的感受吗?”
迟明尧皱了皱眉,还是没理。
值班医生也走了出来,拿掉了脸上的口罩,走到迟明尧面前说:“你是他朋友?”
迟明尧点点头说:“算是吧。”
“这是喝了多少啊?普通人这么喝也受不住,他还酒精过敏,以后千万注意啊,不要再喝这么多了,这次是走运,发现得还算早,有多少人是这么直接睡过去的?”
迟明尧点头说:“嗯,他以后不会喝这么多了。”
“你也喝了不少吧?”医生皱着眉说,“这么重的酒味儿。”
“我没事儿。”
“那是还没喝出事儿,”医生摇了摇头,指着右边说,“那边有饮用水,你自己接点喝。要是他想喝水的话,”医生指了指门的方向,“给他接点温水。”
迟明尧应了声“好”,又问:“可以进去看看吗?”
“去吧,不过他刚洗完胃,很虚弱,最好不要吵到他。”
迟明尧点点头,道了谢,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只有一个护士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见迟明尧进来,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李杨骁正面色苍白地躺着床上,有几绺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迟明尧走过去,伸手帮他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的脸上还带着哭过的痕迹,鼻尖有些发红。迟明尧的脑子里突然又闪过李杨骁在《偷心》里的那张笑脸,生动到好像能照亮全世界的笑脸。
他弯下腰,伸手把李杨骁额前的头发全都抚上去,露出完完整整的一张脸,然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留下来做清理的大概是个实习护士,手上的工作还不太熟练,全部做好之后,她走过来,伸手探了探李杨骁额头的温度,然后对迟明尧说:“接下来几天好好养一下胃,最好能喝点粥什么的。”
迟明尧点点头,说了声“好”。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是他男朋友吗?”
迟明尧抬起头看着她:“嗯?”
小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没什么。”
“有毛巾可以用一下吗?”
“啊,有,我去拿。”小护士很快走出去,拿了一条雪白的毛巾递给迟明尧。
迟明尧拿到卫生间把毛巾浸湿了,拧干水,推门走进病房里,给李杨骁擦了擦脸,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擦到眼睛的时候,李杨骁的睫毛抖了抖,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一切做完之后,迟明尧关了房间的灯,坐到旁边的陪护床上,沉默地看着对面的李杨骁。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遇到李杨骁的时候,李杨骁正从那辆被撞散架的小夏利上气势汹汹地走下来,对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还想起李杨骁对着一辆出租车,毫无预兆地笑出来,当时他还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才过去了几个月而已,李杨骁就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或许对他来说,被傻乎乎地蒙在鼓里,其实要比知道被封杀的消息要好得多吧?起码那个时候的李杨骁,虽然已经经历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但依然有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架势。而不是现在这样,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迟明尧莫名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在她病危的那些日子,她还是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明泰家居下一步的发展方向,直到他二叔把家居业务全部接手过去,并且彻底重组了设计团队,她才变得像个真正的病秧子一样,每天怏怏不乐地等死。
李杨骁想要的是什么呢?有戏演吗?像梁思喆一样,每天都有无数影迷发表连篇累牍的影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地分析他的演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会帮他实现的,就像当年他答应他母亲一样。
安静的病房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显得无比刺耳,迟明尧迅速按了静音,然后走出去接起了电话:“别打过来了,他睡着了。”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你们在一起?”
迟明尧走到窗边,问:“你以什么身份问的这句话?”
那边又沉默了几秒,说:“他喝酒了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
“……朋友。”
“好,既然是朋友,”迟明尧转过身靠在窗台上,“那就别试图帮他做决定,他不需要。”
“那也不能……”宋昶急切地想说什么,又很快住了嘴,吞吞吐吐地接上了一句,“他,他以后会后悔的。”
“他如果听了你的话,也一样会后悔。两条路,不管走哪一条都会后悔。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
“你们……”
“我会让他不那么后悔的。”迟明尧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宋昶终于安静下来,没再把电话打过来。迟明尧进了房间,躺在陪护床上,腿支出来好长一截,怎么看都有些憋屈。
辗转反侧地躺到天色亮起来,迟明尧依然没睡着。他又有点想飙车了,去上次那个山上,一口气开到山顶再冲下来,把今天晚上憋在胸口的这股气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