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
不是被江雾的符号闪瞎,自我保护机制的那种流泪,而是……哭了?
何宴愣怔中,对面那火焰中的双丸子头少年,也在火苗噼啪声中抬起头来,似乎若有所觉,何宴一眼望过去,竟然发现那少年的面目已然可以看清……
正是他放在陷入回忆前,所见到的“哪吒”,对方还是那个被他父亲献祭给龙王时的少年模样,此刻隔着一片火焰向他看来,无暇的双眼中,右眼干涩圆睁,左眼却流下了一滴泪。
泪水滚落,成了珍珠。
五彩斑斓。
在这样的火海中,普通的眼泪还没生成,就已经被烤干,是不可能存在水源的。
除非痛彻心扉后,真正带有心脏骤然碎裂时力量的眼泪,携带着原主人的全部情绪,才得以在火海中存在。
他很痛苦,这种痛苦并非是肉体上的,而是他渴望不到的东西,以及当他发现所期盼、所拥有的,本已经习以为常的一切,原来都是虚假时的痛苦。
“你也……不被期待吗?”双丸子头少年干裂的唇,动了一下,生涩的嗓音仿佛石块研磨一样,喑哑的不成样子。
“不被期待的到来,生存,努力,失望,直到死亡。”哪吒一句一顿。
他已经抬起头来,挣扎着要起身,那龙形木杖却死死的压住他,他爬起来一次,那木杖就压他一次,让他瞬间伏跪下去。
何宴站在原地,却没有伸出手,也没有去帮他。
哪吒似乎也不在意,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作越来越慢,渐渐的,整个身躯收归于木杖下,好像又要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浑浑噩噩,困兽沉睡的状态。
“你要放弃了吗?”这时,何宴突然开口。
哪吒怔了下,“这样的日子,没有意义。”
“你父亲不喜欢,只能代表这一个人不喜欢你,不能代表整个世界。”何宴说:“后来很少有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人类因爱走在一起,也因爱传承后代,你走出来,看看。”
哪吒“嗬嗬”地笑,低着头,闭着眼闷声说:“是那样吗……真好。可我走不出。”
“你救的那个人,他感激过你,但龙王水淹城池,他又厌恶你,使你觉得丧气。那就下次,换个人救。”何宴走过去,蹲在哪吒身前,“上天给你巨力,不是让人恐惧你,敌视你,而是对你的偏爱。”
“就如同上天给我火焰,也不是让人类视我为妖魔,我必然会有我的使命。”同在一片火海中,何宴能看到哪吒的回忆,哪吒自然也能看到何宴的,他们两人,好像在这一片火海……产生了“共情”。
实在陌生的词汇,这是对于通灵师来说,都不可能存在的情况。
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通灵师因为手段奇多,都属于压制的那一方,而灵属于被压制,只能被动的被收取还是针对提取记忆,可现在……他却与火海中的灵,产生了共情。
其一是这个灵,确实强大非凡,其二是两人的经历,虽不在同样的年代,不同的经历,却又意外的相似,天生妖魔……他又何尝没被认为是天生妖魔?
只是从小有那道士在,帮他遮掩了一切。
可或许也正因为那道士的存在,让他厌恶起了身体中的巨力和火焰,他厌恶起了自己,厌恶所有的特殊,拼命想要成为一个普通人。
可直到后来,到了星际时代,见到了古星的危机,他才明白,上天给他的一切,应该是多么有用的东西,那是他本该被偏爱的底气,是他自立的本钱,也是他存活的依凭。
想要回到以前,他只能从头再来。
“强大不代表是毁灭,人类天生就是不分善恶,只有后天懂得道理之后,才知善恶,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因此,”
何宴停顿一下,缓缓低声说:“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绊脚石,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改变不了你的存在,当确定自己是对的,那能困住你的,只有你自己。”
“我的人生……”哪吒颤抖着手,从被火焰烤灼到焦黑的土地中,深深的插入进去,“是人是魔,我自己说了算。”
他手臂青筋暴起,仰天大喊一声,将深深插入入地的十指拔出,带起大片火海中的土地:“我自己说了算!”
海岸边,沙滩上。
江雾手指紧握陶俑,突然惊诧转身,望向了本来平静无波的海面。
他手中那陶俑小人也原本闭目,本身毫无生气,可在某一刻,它手指微微一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耳朵竖向了远处。
而更远一点的朱王村外,陈慈慈趴在望远镜上,不断调试着镜头,试图看清村子之外那海岸边上,到底已经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就在这时,它望远镜的支架咔嚓一声,似乎内部被什么震断了一处支点。
陈慈慈连忙抓住摄像机,改成自动追踪的模式,那小不点缓缓悬浮起来,而下方开启的屏幕中,骤然显现出一幕海水喷涌的画面。
那是潮分两岸一般的沸腾,好像从内部煮沸了一样,冲上天去,在顶端聚起一道人影。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头顶还扎着红飘带缠绕的双丸子头,他一身莲蓬衣,身后丝带缠绕长枪,脚下踏着两只细轮,轮子上还升腾着熊熊火焰。
这一切,都抵不过他满目的煞气,犹如一尊神魔,威风凛凛,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传奇人物,根本就是另一种极端。
“哪吒天生地养。”
“日后,只为这一方天地而战!”
卡牌【哪吒】这一刻……第一次由何宴共情,应运而生!
第48章 4999
朱王村本身是静安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 甚至连本土特色都没有,就占了个传承悠久的名头。
许多外出的村民,在本村找不到机遇, 又不想安心度日, 这才离开。
舍不得的是村子里的人, 可朱王村这个地方,别的村没有的, 他也没有,别的村有的,他同样也没有,没什么可留恋的。
大家从本心, 根深蒂固的执念认为, 朱王村平凡且普通, 直到今天。
当潮分两岸, 哪吒高立于海浪之上,朱王村中见到这一幕的村民,从村子中涌出来, 才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人啊!”
“拍电影吗?怎么没提前打声招呼,拍摄设备呢, 怎么海浪还翻起来了, 这咋弄的?”
“不是拍电影……感觉像真的啊。”
海岸周围那一片专业人士,还有穿银白作战服的, 还有白大褂, 以及封锁圈,这哪是电影队伍, 这得是什么科研队吧?
“完了,那人出来了。”就在这时, 江雾手中的陶俑吸一口凉气,这会儿好奇心压住了恐惧感,他也不怕江雾刺眼了。
从江雾手指的虎口中扒拉一下,探出头来,眯缝着眼看向天际。
“卧槽卧槽卧槽。”猪将军小猪脸上一片震惊,不大的陶俑,脸颊更是小,可即使在那冬枣大的脸上,也依然可以使人看到他惟妙惟肖的震惊表情。
就在江雾惊讶之下,以为这陶俑会说出什么有意义的内容时,这猪脸陶俑将军却突然猛吸口气,感叹一句:“太帅了!”
江雾:“……”
这一刻,朱王村的人都麻木了,这又是啥?
“那不是村长家的‘猪将军’吗,我小时候摔过的……”不远处一个男孩睁大着眼,惊讶的不行。
他旁边的家长连忙捂住他的嘴:“摔过啥,你啥也没摔过!”
另一边村长家的人,本也因为突然消失的陶俑慌张不已,随后跑来见到陶俑被一个身穿银白作战服的青年捏在手中,才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对他家不满,这才跑了呀,原来是被抓了。
被抓了好……被抓了就不至于留在他们家了……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个心眼不坏的,也不知那人会如何处理这陶俑。
犹豫了下,村长还是靠近了些,迟疑道:“这位……先生,您打算怎么处置这陶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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