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之敌(184)

　　希尔格纳在他们来往试探时, 便借口有事提前离场了。
　　他坐在了花园的凉亭里, 打开了部下们送来的珍惜古卷看了起来。
　　“老师。”他听到了有谁在呼唤自己。
　　希尔格纳抬头看去, 阿周那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从小便十分骄傲的孩子已经成长得十分出色了，那些流浪和磨难反倒是让他变得更加沉稳冷静了。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 已经有十二年了, 但希尔格纳还是一如阿周那记忆中那般耀眼。
　　他本欲对希尔格纳说些什么, 却又自觉无话可说。
　　在看到般遮丽留在殿堂、而希尔格纳却是主动离场后, 阿周那便知道了，这个摩揭陀国实际上做主的人的确就是般遮丽。
　　而般遮丽身旁坐着的公主就是坚战曾经的妻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一次借兵恐怕是只能空手而归了。
　　但阿周那知道, 还有一个人可以让般遮丽改变主意，所以他循着希尔格纳的踪迹找了过来, 但真的要开口时，喉咙却又好像梗着什么，令他无法顺利地吐出自己的请求。
　　阿周那是很骄傲的人，更何况让他不得不开口求助的人，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这简直是酷刑，但为了他的国家和他的兄弟们，阿周那即便再煎熬，也只能强迫自己开口。
　　只是，在阿周那终于咽下了梗在喉咙里的东西，准备开口请求时，希尔格纳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先一步开口道：“摩揭陀最近在举行竞技会，不如参加看看吧，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夺得头筹。”
　　面对着希尔格纳的温和笑容弄，阿周那本来要说出口的话语又咽回了肚中。
　　况且他已经从希尔格纳的脸上看出来了，就算自己将请求说出口，恐怕也不会如愿以偿。
　　“竞技会的第一名，如果是出色到众人叹服，便可以向女王提出一个合理的要求。”希尔格纳的暗示点到为止。
　　当然，这个‘合理’与否，都是由般遮丽本人判断的，最终的解释权都在摩揭陀的女王手上，再加上每一次的参赛都有摩揭陀的人手在里面掌控场面，所以基本上没有出乱子。
　　这也是‘千金买马骨’的一部分。
　　只是有迦尔纳和马嘶在，越过他们获得第一名的人着实没有，所以现在般遮丽在第二名这个名次上下功夫，吸引人才的效果也还明显。
　　这句话让眼神黯淡下来的阿周那脸色骤然明朗了起来，他露出了笑容想要上前去握希尔格纳的手，以表示感激与亲昵，只是在手快要碰触到希尔格纳时，另一只手阻挡了他。
　　“希尔，这里有蚊虫，还是别再凉亭里看书了，免得又被盯着咬。”迦尔纳平静地说道。
　　他来得悄无声息，并且在格挡开阿周那的手后，同时站在了希尔格纳的身边，然后手状似无意、实则明显地搭在了白发宰相的肩膀上，犹如从后方把希尔格纳虚虚抱住一样。
　　就好像是烧红的铁锅里同时倒入了热油与冰水，那滋滋响起的声音让被夹在迦尔纳和阿周那之间的希尔格纳都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阿周那何等敏锐之人，他的目光在脸上泛起了无奈、却并未挣脱迦尔纳怀抱的希尔格纳，以及面容平静，目光却锐利地盯过来的迦尔纳扫过，内心浮现出的猜测让他的脸颊抽了一下，手握紧成拳。
　　但最后阿周那并未多说什么，毕竟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倘若他真的从希尔格纳或者是迦尔纳的口中听到了自己最不想要听到的回复，那又该情何以堪？
　　最终，般度五子前来借兵的目的，还是没能达成。
　　不过般遮丽也并未说得太死，她许诺如果般度五子能够在竞技会上拔得头筹，那么她会考虑以其他的形式援助他们的复国计划。
　　这个竞技会和后世的奥运会有些相似、但却又有着鲜明的不同。
　　相同的是，不管来自于哪个国家、哪个地区，不管你是首陀罗还是婆罗门，又或者是最底层的达利特，都可以参加这个盛会。
　　但不同的是，进行比赛的项目不是那些赛跑或者是跳高，而是猎杀在深林里的猛兽与魔物，以及将石块和圆木搬上山顶的力气比试。
　　所有的项目都是有的放矢，不仅可以选出优秀又强大的勇士与人才，还能够顺便把侵扰到民众的猛兽魔物清理掉，搬运石块与圆木也可以节省建造台阶与修路的时间。
　　总而言之，就是把一切都利用到了极限，但同样的，奖励也十分丰厚。
　　不提由希尔格纳提供的那些色泽剔透又绚烂的“琉璃珠宝”，获得第一名的人将会身批绢衣、头戴花冠，在城中民众羡慕的目光里游城，这样的便足以让人们疯狂了。
　　阿周那跟随者兄弟们离开了这个庭院，在确认阿周那的身影不见后，迦尔纳将头靠在了希尔格纳的肩膀上，有些不愉快地说道：“这一次竞技会的头筹，我会拿到手的，然后将胜利送给你的。”
　　希尔格纳轻笑着拍了拍在自己面前放松地露出另一面的迦尔纳，应道：“我很期待。”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这一次的竞技会有了阿周那和坚战等人的参加，第一名充满了变数。
　　尤其是阿周那，还在希尔格纳的竹林里学习时便是如此，他们旗鼓相当，同样的强大又同样的敏锐，而他们又因为各种原因在不同的领域进行着对决，要分出高下。
　　只是迦尔纳这一次，却是先阿周那一步获得了胜利。
　　只要是认识希尔格纳的人，都会知道，在这名充满了智慧与睿智的温和之人身边，一定会有迦尔纳的陪伴——这几乎是默认的常识了。
　　竞技会很快如期举行，站在会场上的不仅仅有般度五子和迦尔纳，还有许多来自于其他国度的人们，而马嘶更是不会错过这个一展身手的机会，正抱着肩站在会场中央。
　　他距离迦尔纳站得有些远，恐怕是还没有对迦尔纳消气。
　　知晓了此事的般遮丽曾经评价道：“希尔你真是一个罪恶的男人——太过迷人了也是一种罪啊。”
　　对此希尔格纳的回应是，把那些还没有处理完的文书分了一部分给般遮丽，让她也被如雪花一样的文书所埋住，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八卦了。
　　当铜钟被敲响时，会场上站着的参赛者们都冲了出去，而那些作为比赛目标的魔兽与怪物们则是被提前从巢穴里或驱赶、或引诱了出来。
　　希尔格纳当然也在，他是作为最后的保险坐在了这里。
　　如果所有的参赛者都没能解决掉这些被激怒了的魔兽与怪物们，那么他就会出手。
　　所幸每一次赛事有马嘶和迦尔纳在，也没有希尔格纳出手的份。
　　希尔格纳的视力能够让他清晰地看到阿周那是如何拉开手中的甘狄拔神弓，一箭解决一个魔兽的，也可以看到马嘶是如何挥动着轮转之剑，将火焰附着在武器上，势如破竹般冲入了魔兽群中。
　　而迦尔纳则更是耀眼至极，他身上的黄金甲和天上的太阳一同交相辉映，反射出了令人无法直视的绚烂光芒，同时挥动起手中的黄金之枪，滚烫炽热的攻击直接融化了那些怪物魔兽们的心脏。
　　阿周那冷冷地瞥了迦尔纳一眼，随后竟然将五只箭矢架在了弓弦上，射出的箭矢同时贯穿了五只魔兽的喉咙，带起血花同时也夺走了它们的性命。
　　迦尔纳虽然面色平静，但是黄金之枪挥出的攻击比以往更加凌厉，每刺出一下，便犹如煌煌之日闪动着光芒。
　　而马嘶更是和这两个师弟较上了劲，那赤红的火焰切割开怪物们的胸腹，血液飞舞四溅，最后他站在了高高垒起的尸体堆之上，傲然扬眉。
　　整个赛场仿佛成了迦尔纳、阿周那与马嘶三个人的竞技会，阿周那的加入让迦尔纳和马嘶都鼓足了劲要把他给压制下去，绝不让阿周那夺得头筹！
　　般遮丽抬起手遮住了那时不时炸开的火光，沉默了一会，然后转头对希尔格纳说道：“我记得我们举办这个竞技会，是为了选拔出勇士之材的吧？现在根本变成了你那三个弟子的花火秀吧？”
　　作为把竞技会变成花火秀的根本原因，希尔格纳只是微笑着道：“偶尔看看花火秀不也挺好的吗？他们炸得还挺好看的。”
　　在调笑了一句后，希尔格纳很快进入了正题：“关于坚战的请求，你打算怎么办？”
　　般遮丽勾唇道：“我会借给他们武器和粮食，但是更多的就没有了——我自己还缺士兵呢。”
　　现在摩揭陀的士兵都是花费了无数心血训练出来的优秀精兵，不仅令行禁止、训练有素，而且还拥有着多项的本领，如果在其他的国度，做一个小分队的领袖也绰绰有余。
　　这样的士兵当然是花费了重金给堆积出来的，少一个都会让般遮丽心疼不已，更别提借给她最讨厌的坚战了。
　　“大概是坚战那家伙为了脸面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女人甩了，所以公主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
　　般遮丽的眼睛亮得惊人，“这也就是说，如果坚战和难敌打得两败俱伤，公主就有机会以坚战的正妻身份继承他的国度了。”
　　“哪怕不是难敌的象城，只要能够把原本属于她嫁妆的土地拿回来，也足够了。如果这个世界有了两个女王，说不定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摩揭陀的处境也会变得更好。”
　　般遮丽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王国统治者了，她抛却了以往的怨怼仇恨，从最有利的角度思考着该如何把自己所知道的未来利益最大化。
　　而按照她曾经所看到的未来，般度五子与俱卢百子所打的俱卢之战，一共持续了十八天，双方投入的士兵不计其数。
　　他们打得昏天暗地、尸痕遍野，最后却是两败俱伤，而般度族则险胜，但同时也损失惨重。
　　——般遮丽打算改变这个命定的结局，让摩揭陀接受般度与俱卢两败俱伤的胜利果实。
　　而希尔格纳细细分析了一番后，发现般遮丽的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竟然还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