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说:“朗姆曾经拥有相当了不起的才能,他能依靠双眼和大脑记录下一个人的行为习惯……这意味着无论在他面前做什么伪装都没有用。但他当年因为我的祖父一只眼睛受伤,又在十七年前失去了另一只眼睛。”
萩原盖在他脸上的那只手稍微颤抖了一下。
“……啊,”他说,“他就是那个最开始让你遇到这么多事情的人,对吧?”
上辻晃了一下脑袋作为无声的赞同。
“恩将仇报啊……明明不是你的祖父,他就要死了?”
“他觉得自己可以躲过去。”上辻说,“不过我读到的也只是博摩尔留下的记录,不知道事实的真相——”
他笑了一声:“但这也不重要了。”
“想报复吗?”
问这个问题的是萩原研二,所以上辻做出了诚实的回答。
“想过很多次。”
——他仍然是个人,是个会有阴暗情绪的人,甚至他的阴暗情绪比正常人要多得多……他有时候看到朗姆,心中都会滋生出仿佛带着毒液的情绪,他偶尔会幻想这个人被一辆救护车撞飞、又或者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到脑袋,那些场面或许会很血腥,很糟糕,但他会因为那些简短的幻想而感到放松。
他突然理解了萩原问到这个问题的缘由。
眼下几乎是最好的报复的时候。他知道人在审讯时所能达到的极限,他所使用的手段也通常危险且接近致命。只要稍微做过头一点——
他直起身,侧过头看向萩原研二。
他的恋人正静静地凝视他。而仅仅是一个对视,上辻就意识到,萩原研二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很难理解吗?”恋人的声音很温和,“很多人都会选择报复伤害自己的人。甚至作为警察,我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但你在这方面的可信程度远远地超过正常人。甚至小诸伏和小降谷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你比他们要更遵纪守法。”
“……”
“小祐希,过去也是,现在也是……总对自己缺乏信任。以前的时候,因为担心自己走错一步而引发连锁反应,所以非常严苛地对待自己……但现在,没有必要了吧?”
“有必要。”上辻低声说,“我……担心自己会对研二先生做过分的事情。”
萩原沉吟,然后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唔,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试试看?我很欢迎可爱的恋人对我做这样那样的各种事情。”
上辻投给他一个冷飕飕的瞥视。
萩原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对视、对视……然后意志力超强的上辻祐希率先低下头服输:“……我只是觉得,哪怕是我自己也不应该成为研二先生获得幸福的阻碍。”
“但你不是阻碍,是我获得幸福的必要条件。”萩原摇晃了一下他的手,“——我喜欢小祐希、喜欢全部的你,所以之后我会好好地看完,然后向你证明我一点也没有讨厌你……”
他侧过头想了想,认真地提议:“和组织的成员接触之后,要不要用柚子叶洗个澡?”
“……这是迷信吧。”
“偶尔也相信一下神明大人的安排?说起来明年可以一起去做初诣了。在那之前也去见见我的家人?”
“……嗯,好啊。”
*
话题不知不觉地转到了奇怪的地方。
但上辻祐希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
他现在一点也不头疼了。
第196章 File.196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降谷提前给上辻发了信息,然后等待了几分钟,再找到他们的位置。
“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他看这边气氛还不错,于是也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萩原要的柚子叶也买好了。”
上辻转头看向萩原研二。
后者摊手:“我真的发邮件拜托了小降谷。”
上辻:“这算公器私用吗?”
降谷零:“可以给你算公务报销……开玩笑的,但吃柚子的季节也快到了,现在超市里也有提前上架的应季款,我自己也买了一点。”
就是最近基本都没空回家,所以买回来的水果也都分给下属了。
审讯室被布置得和上辻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在隔着单向玻璃看到那里面被蒙着眼睛,并仔细地锁住身体、脖子、手和脚的朗姆时,恍惚间有种错乱的感觉。
有公安的人站在他背后调试机器,诸伏景光走过来,递给他一副耳罩式的耳机。
“试试看隔音效果和收听效果?”
上辻接过那副无线的耳机,稍微调整了一下——然后一个瞬间,整个世界的外部声音都仿佛从他耳边消失了。
物理的隔绝加上声波叠加抵消的降噪技术,上辻侧过头,看到萩原的嘴唇对他一张一合。
——还听得到吗?
从对方的嘴唇中读出这句话,上辻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
“这边收音怎么样?”
耳机里传来公安人员的声音。
上辻:“没问题。”
他无法听到自己说出口的声音。
站在技术设备边上的公安人员对他点了点头,看起来为一切都如同预定而感到高兴,但萩原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抬起手摘掉了他头上的耳机。
“……没有了别的声音。”他问,“你刚刚幻听到什么了?”
*
——果然被看出来了。
所有的事情结束后,因为各项后续工作的影响,上辻一直没去看心理医生。
公安这边倒是安排了人——就是当年收养了“亚当”,或者说阿图莱斯·坂口的那位女医生。她熟悉公安的各项事务,值得信任,对组织的事情有相当的了解,甚至还知道一点训练营的相关信息,怎么想都是合适的人选。但……庞然大物崩塌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们确实都太过忙碌,所以连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没有想起来提醒一句。
萩原和他提过两次,但上辻说过他最大的心结已经消失,所以他也没有做多少催促。
而对于上辻自己而言,他总是在警惕的就是能和他对话的黑影,但在一切接近结束的时候,他冲破了那层壁障,看清了黑影的真身——那从来不是该感到畏惧警觉的东西,而是他自己的内心的声音。至于其他的那些幻听或者幻觉,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习惯,所以他不知不觉中忽略了它们的存在。
直到刚才,当外界的所有声音都被屏蔽,他才又清晰地听到了那些絮语。
噪声、嗡鸣……夹杂着让人不适的、间或的尖锐音,一声又一声,但又很遥远,仿佛被他隔离在遥远的一个世界之外。
但并非不存在。
……又要做这样的事情了。
——好累。
……想要休息。
——不想做这些事情。
……会有很多血。
——想吐、想吐、想吐。
细弱的声音絮絮地说着很多东西,也只有在隔绝声音的时候他才能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然后他意识到,原来他也不是不抵触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
“只是一点声音。”他说,“不戴这幅耳机我都快忘记掉它们了。”
没人相信。就连不熟悉上辻的公安警察也对他投以谨慎的目光——并不是觉得他会突然发疯大开杀戒,而是……好像一错眼他就可能掏出刀抹自己脖子的那种眼神。
诸伏看起来想说什么,但他最后还是没开口,只是侧过脸,退了半步,把自己隐藏进了阴影中;降谷零顿了顿,冷静地问:“你需要再多休息一会儿吗?”
上辻平缓地做了个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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