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者的义务(6)

　　他家是开旧书铺的，说是他家，不如说是荣格爷爷家，应该说是荣格爷爷是开旧书铺的。
　　宫肆算是兄弟里面和父母相处时间最长的，他在父母身边待到了七岁，那个时候秋夏快要四岁了，还是什么事情也不懂的年纪。好吧，其实他自己也是。
　　察觉儿子已经耽误了上学的年纪，那对没心没肺的爸妈一合计，当时就给他准备了一个行李箱，然后就委托熟悉的快递公司把他送回老家了。
　　当时据说大伯在家，他是被委托给大伯的，谁知等他回来的时候大伯已经离开家了，想也知道，能有这么没心没肺的弟弟，大伯的心肺估计也多不到哪里去。
　　坐在比自己还高的行李箱上，宫肆心里吐着槽。
　　那个时候的他表面看起来一脸凶悍←他天生一对菜刀眼，他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可怜，不过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小可怜。
　　被父母抛弃了的小可怜。
　　最后还是荣格爷爷接纳了他，把他领回了家。
　　这个家倒不是外人家，正是宫肆他们家的祖宅。
　　原本大伯是住在这里的，后来出门前把房子租给了荣格爷爷，所以就变成了荣格爷爷住在那里，荣格爷爷还把外间的一间房开成了旧书店。
　　荣格爷爷和他们非亲非故，按理说对他没有照顾义务，不过他不但接纳了宫肆，还接纳了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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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宫肆回家后没多久，连半年都没有，一脸倔强的秋夏就被同一家快递公司寄回老家了，附赠同款行李箱一个。
　　看到大哥的瞬间，一向安静的秋夏哇哇大哭了。
　　跟在那对夫妻身边，秋夏这是受了多大委屈啊——一边把脏兮兮的秋夏从行李箱上抱下来，宫肆一边发愁接下来要怎么办。
　　可是他才七岁，又能怎么办？
　　最后只能抱着秋夏朝荣格爷爷卖萌去了。
　　宫肆自己必然是不萌的，可是秋夏萌啊~于是荣格爷爷又收下了秋夏。
　　没有父母的日子，宫肆和秋夏在荣格爷爷身边快乐的成长着。
　　宫肆有时候会想：大概有人天生就适合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生活吧？比如他的父母，只有在那种生活中，他们才能找到自己的乐趣，要不然怎么会不回来呢？
　　而他大概就是天生习惯安定的人。
　　只一年宫肆就把镇上的全部人认全了，冷水镇小人员也少，出去的人不多，进来的人更是稀少，这种变动不大的人口数让宫肆觉得安稳，他习惯了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是一批人，习惯了闭着眼睛都能在镇上生活，他大概天生就是这么个固执死板的人吧。
　　他大概比较像爷爷，荣格爷爷……
　　心里这么想着，宫肆忽然听到手下“咔嚓”一声。
　　低下头——
　　好吧，还得给秋夏买一条新裤衩，他把秋夏的裤衩洗破了。
　　不在意的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添了一条采购计划，宫肆把洗干净的衣服放在另一个盆里，然后端起装满脏水的盆，站起来，“哗啦”一声，他直接用脏水浇了地。
　　“大哥我抢到包子啦~因为咱们家多了一口人，我用阿吉的名义还多抢了一个大肉包砸！”门口，冬春也挥舞着采购袋一脸兴奋的跑回来了。
　　“很好！”宫肆大力表扬了他一下，然后扬起嗓门朝浴室的方向吼了一声：“秋夏你和阿吉洗完了没有？你们都洗了快四十分钟了！”
　　秋夏自己是个慢性子，爱干净有洁癖，洗澡慢也就算了，这样给阿吉洗下去，阿吉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宫肆有点忧愁的想。
　　不过——
　　那又有什么呢？
　　反正冷水镇上水多~
　　命令冬春去布饭，宫肆自己则去晾衣服了。



第八章
　　吃完早饭，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出发了。
　　宫肆和冬春负责拎着垃圾，秋夏抱着阿吉，也不锁门，他们直接去路口等公车。
　　整个冷水镇上只有一辆公交车，就是他之前叫溪流去搭的那辆，虽然司机由于随叫随停经常迟到，不过大体还是有个到达时间，今天他们赶得巧，走过去的时候车子居然已经停到站牌前了——这是早到了。
　　“宫肆啊~冬春啊~啊，秋夏也回来了啊？哎？这个小的就是你家的新弟弟吗？”作为镇上的老司机，司机显然对宫家兄弟的情况了解甚多。
　　“对，这是阿吉，以后就是我家的老四了，今天带他去上户口，顺便去买点东西。”宫肆对他说完，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小镇上的公交车是免费搭乘的，不要钱。
　　车上的人已经半满了，全是镇上的人，所有人都认识，宫肆一上车就忙着打招呼，一边打招呼一边把阿吉介绍给大家看，这样一来，他家多了个人的事也就能扩散的更快了。
　　冷水镇的人少，住得又分散，仅有的几个共用场所算是通知的好地方，公交车就是其中一个。
　　“买东西上户口的话，宫肆你的目的地也是晒谷场的镇中心喽？”缓缓发动车子，司机笑呵呵对宫肆道。
　　“对！”
　　“好嘞~大家坐稳了，开车喽~”吆喝一声，公交车再次开动起来。
　　短暂的打招呼时间结束之后，车上再次恢复了安静。
　　这又是冷水镇的特色了——
　　冷水镇上的居民其实都挺安静的，看宫肆他们放学时候的样子就知道：路上独自一个人回家的学生当真不少，居民房也几乎没有挨在一起的两座，大家都很习惯这种有点距离的生活，任何时候也不例外。
　　就像现在，坐在公交车上的大家坐得都很分散，除了以家庭为单位的坐在一起以外，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坐一排，车上也几乎没人大声聊天，并不是没人说话，只是大家的声音都很低而已。
　　“阿吉要保持安静知道不知道？不要吵到大家。”宫肆小声对秋夏怀里的阿吉道。
　　怕小弟听不懂，冬春还对小弟比了个“收声”的手势，好像是看懂了三哥的手势，原本还在吱吱呀呀的阿吉的声音居然越来越低，秋夏塞给他一个奶嘴，他便彻底没有声音了。
　　虽然年纪幼小，阿吉已经开始学习一名冷水镇居民的自我修养了。
　　车子后来又停了两次，然后就一直再无人上车，不用停靠，老旧的公交车开始以最快速度向镇中心的方向前进。
　　不过也难怪没人停靠，越往前走，路边的人越少，稻田越多，到了后来，他们几乎就是在一片田间前行了。
　　这里要说明一个关于“镇中心”的概念。
　　车上司机刚刚说得“镇中心”其实是一个站名，如果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非但根本不是冷水镇的镇中心，相反，应该是冷水镇最边缘的地带。
　　冷水镇的镇中心应该是宫肆他们学校所在的地方才对，宫肆他们家也在镇中心的范围内。
　　而公交车站的“镇中心”则是一个更广义的概念，是包括冷水镇在内的附近几个镇的中心。
　　呃……从地理位置来说，就是周围几个镇的边缘交界地带啦~
　　冷水镇太小了，人也少，在这样的小镇上搞商业什么的老实说真的没什么赚头，想搞大点也往往以倒闭收尾，没办法，受众实在太有限！
　　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出现在冷水镇上，周围其他的小镇也面临着和冷水镇一样的问题，最后几个镇一合计，索性每个月的月末固定在交界地带搞集市，岂料集市一炮而红，从最初每月一次到每两周一次再到每周一次，最后干脆固定了下来，在这边形成了一个繁荣的商业地带，电影院、大型商场、游乐园……各种各样的商业机构在这里建立了起来，最后干脆很多办事机构也挪了过来。
　　如此这般，这个所有镇上都最偏僻最鸟不生蛋的地方反而成了几个镇上地价最高的地方！
　　好多人都说这块地的主人可是发了大财喽~
　　而对于这一点人们倒也没有什么羡慕嫉妒恨：最初开集市的那片地原本是个晒谷场，周围全是农田，主人舍不得推平农田供集市使用，就这一片没人种，不种的原因也不是别的，而是地贫瘠，主人也不收钱，反而将地方空了出来做了公用的晒谷场，后来开集市又免费出借出来开集市。
　　人们都说这是好人有好报来着。
　　如今这片地据说还是没有卖，只是所有在这片土地上经营的人都成了主人的租客。
　　而且由于这片地原本是晒谷场，所以附近镇上的老人都管这里叫“晒谷场”来着~
　　“晒谷场的镇中心到了！各位乘客请下车！最后一班回程的公车是晚上六点，请不要错过回程的点~”目的地抵达的那一刻，司机停稳车辆，随后转身向身后的乘客吆喝道。
　　“谢谢阿崔。”
　　“稍后见。”
　　“谢谢。”
　　……
　　乘客们排着队下了车，下车的时候依次向司机表示着感谢，而司机也大方收下。
　　虽然很讲究个人空间，不过镇上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
　　宫家兄弟也下了车。
　　看着抱着阿吉的秋夏，宫肆心里想着：还得买个婴儿背带。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个招呼声。
　　“宫肆！”顺着声音望过去，他一眼就看到了笑得很开朗的溪流。
　　生怕他看不到似的，对方修长的手臂在空中卖力挥舞着。
　　宫肆往他旁边一看：一群女生，不止班上的女生，还有其他班甚至其他年级的。
　　一大群女孩子把溪流团团围住了。
　　宫肆冷眼看着溪流低头对那些女生说话，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些女生最终让开一条路，溪流就轻快地朝他的方向小跑过来。
　　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那些女孩子的眼刀无数。
　　宫肆：“你又对她们说了什么？”
　　“我说我们有约了，我刚刚一直在等你，而你……”比了比两人之间的距离，溪流笑了笑：“你这不是终于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