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他的小骨头[西幻](50)

　　艾伦跟着他停下来，就看见金发青年表情颇一言难尽的回了头。
　　“艾伦。”
　　“嗯？”
　　“……霍尔前辈呢？”终于意识到他们似乎是缺员了，因为怀疑自己和艾伦是不小心把霍尔给丢了，伊莱的神色甚至有点惊慌。
　　“他进门前还在。”艾伦目光四下转了一圈，倒是不太担心霍尔会丢，他安抚地揉了伊莱一把——那手本该是冲着后背或肩膀去的，但不知怎么，最后的着落点却是对方的脑袋，“别担心，他应该是又临时有了想去转转的地方，或者飘到隔壁哪里去了，会回来的。”
　　刚被揉的一刹那，伊莱还没反应过来是被摸了头，他为艾伦的镇静放下心来，转身继续往上走了两步，忽然觉出哪里不对，才脚下又是一停。
　　“……伊莱？”
　　听着艾伦带着疑惑的声音从后面传上来，伊莱发觉他那自我剖白的勇气像是都已在傍晚用完了，这一实在没法再把真实想法告诉给黑发青年一回，便只好飞快说了声“没什么”，强行将话题往楼梯上引，邀着艾伦一起继续上楼了。
　　楼下，女招待还瞪着她那双过分睁大的眼睛，她听见了门口的感应铃铛发出动静，但循着声音朝门口看去，大堂玄关处却没有身影出现。
　　在卡尔比，有“看不见的客人”上门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女招待态度自然的说了声“欢迎光临”，等她再一眨眼，一个晃晃悠悠漂浮在半空的青年就出现在了面前。
　　女招待依稀觉得这青年面貌有些眼熟，倘若抛开能浮空这点不提，对方长得也不太像个亡灵。
　　但还不待她深想，就见对方和气的冲她一颔首，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两个人类模样的住客来过了？我和他们是一起的，能劳烦告诉我他们是住在几楼吗？”
　　来者要是直接问了住客的房号，出于从业者的素养，女招待自是不会轻易将两名人类的房号告诉给对方，不过对方是只问了楼层，女招待试着与黑发青年定下的房间连线通讯，收到的却是客人还没到达房间的反馈，她斟酌数秒，还是把楼层告诉给了对方。
　　“谢谢，我现在上去大概还能赶上他们。”霍尔说着，转身便要走。
　　完全转过身之前，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返身回来，在女招待带着怀疑的视线里欲盖弥彰的咳嗽一声：“别紧张，我就是还想要问问，那订房的年轻人是黑头发的那个对吧？他更熟悉卡尔比——请问他是订了双人套间还是三人套间？如果是双人，我可能还需要给自己定个房间。”
　　在女招待看来，这个问题倒是不算涉客户隐私，她没有多说细节，只笼统说了房型。
　　——艾伦定了个两室三人的套间。
　　霍尔琢磨了一下这个“两室三人”的房间构造，忍不住就笑起来。
　　“多谢！”顶着招待愈发莫名其妙的目光，他心情极好的冲对方挥挥手，也没往楼梯间那边走，直接飘着上了楼。
　　当霍尔和艾伦伊莱顺利汇合时，他们正好在房间门口碰了头。
　　艾伦敏锐从这位前辈的神色里发觉了一丝促狭，他不明所以，手上还是动作利落地开了门。
　　因为没能领会到这位前辈在促狭什么，怎么出去转了一圈后回来看着像有点猥琐，所以当艾伦领着对方和伊莱将房间大致转了一轮，伊莱难抑好奇的去研究起了那半侧透明的天花板，艾伦一回头，发现霍尔却是在盯着房间内的床瞅，之前的促狭已不见踪影，还像隐隐有点遗憾时。他奇怪极了。
　　“前辈。”艾伦就叫了霍尔一声，他直言不讳地问，“您是觉得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看着大房间内两张标准规格的单床，霍尔叹气，“谁都没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艾伦：“……？”
　　本是还想再问问霍尔是怎么了，但莫名的，艾伦又觉得他还是不要继续问的好。
　　正巧伊莱那边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他声音难掩激动的招呼艾伦过去，艾伦便请霍尔自便，要是想再出门转转的话，麻烦下次先打个招呼再出去。
　　霍尔就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现在就想再出去转上一圈。
　　决定再出去走走冷静一下的前辈顺便还告诉艾伦，他刚才去附近溜达时，发现今晚是亡灵们半月一次的夜集日。
　　所谓“夜集日”，其实和人类村镇里时常举办的集会十分相似，这一晚，专门被划分出来的“夜集区”内会支起大大小小的摊位，摊主们将用货品填充满小摊，夜间的街道会比白日里更加热闹，还能找到一堆“外面”的世界里罕有的小玩意。
　　你可以一会也带伊莱去看看——这句话霍尔没有直接说出来，但艾伦从他的神色里读出了这未尽之言。
　　过去霍尔拿自己和伊莱打趣时，艾伦基本都是镇定自若的，不会为那些戏谑动容多少。
　　但今天，可能是因为他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变化，意识到了心态的不同以往，他居然在霍尔的调侃下感觉到了点窘迫。
　　“艾伦？”伊莱在那边半晌没等到人过去，又叫了一声。
　　艾伦听见有脚步声开始朝他和霍尔这头靠近。
　　霍尔的目光定定在黑发青年脸上停了几秒，倏地眨眨眼，之前淡淡缭绕在他身周的遗憾也不知怎么，就蓦地一扫而空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棕发的前辈笑起来，赶在金发青年到达艾伦身边前穿墙跑了。
　　后来的伊莱只看见霍尔留下的一个背影，觉得对方的穿墙技术真是越发纯熟。
　　“前辈又出去了吗？”伊莱疑惑的问着。
　　“嗯。”艾伦把目光转向伊莱，“你想让我看什么？”
　　“在那边。”伊莱的注意便轻易转移了。
　　他想要让艾伦看的东西是房间内的伸缩窗台。
　　那窗台处看上去，就是个不到两指宽的普通窗棱，但当伊莱将手无意间撑上去时，他发现窗台竟然也会伸展，飞快就变为了他的手掌那么宽，让他整只手都能撑在台面上。
　　随后他又试了试放上胳膊和腿，那窗台便继续向外延展，最后干脆凭空多出了软垫和靠枕，成了张悬浮于窗台前的小沙发。
　　艾伦上一次来卡尔比时就在这家旅店住过，这些可任意变化的房间布置在他看来已没有那么新鲜，但伊莱的愉快十分有感染力，他看对方像进了等身玩具屋一样四处研究摸索，每多往伊莱那边看上一眼，他的眼神就要更柔和上一分。
　　等伊莱从他的“玩具”里抬头，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激动过了头，简直像个得了新宝贝的学龄前儿童时，他朝艾伦那边张望了一眼，随即一怔。
　　艾伦正看着他。
　　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过分板正的五官，此刻看上去却是出奇的柔和，黑发青年的眉目舒展着，眼尾和唇角都带了弧度，眼神更是像被房间里的灯光染过，那暖色调的目光不紧不慢从眼底投出来，落在身上，仿佛能把聚焦的那一片皮肤都隔空烘热了。
　　是暖的。
　　伊莱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着，然后险些被他正在摆弄的一个“怪兽盒”给咬了手。
　　那“怪兽盒”是只长着牙的小收纳盒，里面放了些旅馆免费提供给房客的物品，这小盒子不算活物，但具备一定意识，每次开之前都得先摸摸它的盒顶，把它给摸高兴了，它才会乖乖松开自己的小牙，把盒里的东西呈给人看。
　　伊莱是因为看艾伦不小心看的有些久，过了怪兽盒的单次开盒时长，也没动手抚摸给自己“续时”，小盒子才警告性的咬合了一下。
　　得亏伊莱过去身体反射速度就不错，在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前，他突然感受到劲风的指尖已先缩了回来，才躲开这一口。
　　伊莱：“……”
　　艾伦：“……噗。”
　　艾伦是一直看着伊莱，他当然也就看见了对方差点被咬手指的情景。
　　虽然当面取笑人非常不厚道，不过金发青年回头看盒子时的表情实在让人忍俊不禁，艾伦没把持住的破了功，换得伊莱无奈又难为情的眼神一记。
　　他很快就收住笑，轻轻咳嗽一声：“想出去走走吗？”
　　“……唔？”
　　大概过去了有五分钟，伊莱才反应过来这是个邀请。
　　他有点不着北地站起来，应了声好后就跟着艾伦往屋外走。
　　艾伦在伸手去开门前，才听见伊莱的声音又从后方飘过来。
　　“我能把这当成是约会吗？”金发青年相当迟疑又小心地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底气不太足，他音量都自觉调整低了，声音很轻。
　　怎么就这么小心翼翼呢？
　　艾伦在心底想着，他继续抬手打开门，那个短暂犹豫了一会的答案忽然就坚定起来。
　　“能。”他说着，率先往门外走了两步，然后回过身，向后方的伊莱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我带你去亡灵们的集会上逛逛，今晚是他们的半月集，对于本地居民来说，这样的集会就和在温德镇上参加赶集差不多，卖的都是些生活日用，但你应该会觉得很有意思。”
　　——是约会！
　　——艾伦亲口承认的！
　　伊莱的注意力就差不多都集中在了那个“能”字上，后面的话只如耳边风，他的心不由自主雀跃起来，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甚至想听艾伦将那个字再说一遍。
　　这种飘忽又玄妙的状态就持续完了整晚，随艾伦在市集上四处走动的一路，伊莱都像是踩在了云上。
　　艾伦就不得不时刻盯紧了他，以免自家心情极好的学长过于膨胀，把自己给飘丢了。
　　这大概算得上是在遭遇剧变，无端暗生物化为亡灵骷髅后，伊莱过的最开心的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