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游戏[星际](44)
果然,这世界上最难以把握的就是心理战争,不管是斗智斗勇,还是故作真诚的解释和欺骗,其消耗程度总是让人感到身心俱疲,幸好是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苏逝川深深缓了口气,一抬头,忽然注意到往常独处时总喜欢挑起点什么话题的小皇子今天特别的安静。他细细回想了一番这家伙反常前的情景,不由得了然一笑,忙快走两步来到西法身边,主动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然而少将大人临时忘了肩上有伤,肌肉拉伸触动了伤口,登时疼得动作一滞。
西法扭头看向眉心浅蹙、强忍着等那股疼劲儿过去的苏逝川,静了几秒,他转身走到他面前站定,手臂环过身侧动作轻缓地按上他的脊背,然后低头在他耳侧:“逝川,”他嗓音轻颤,“我真想替你疼。”
苏逝川闻言一怔,眸底缓缓浮起层柔软的笑意,打趣道:“怎么,才一晚上而已,连老师都不叫了?”
“以后不是正式场合都不叫,”西法说,“别人都能叫你的名字,我为什么不行?”
“你当然可以,”苏逝川回抱住对方的腰,“你想叫什么都可以,老师全由着你。”
西法没出声,心里还是对自家老师的那个所谓的好朋友耿耿于怀,但又不得不承认被这句肆意宠溺的耳语讨好了。他很喜欢苏逝川独有的轻而平缓的嗓音,并不深情,却显得尤为认真,像极了他这个人。
每当他用这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耳语的时候,他都会产生一种被那个男人温柔以待的感觉,舒服得令人沉迷。
“我要是早几年遇见你就好了。”西法道。
苏逝川笑了:“再早几年,恐怕你还不懂事呢。”
“哦。”西法有点受打击,“那我要是比你大几岁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总拿我当个孩子看。”
苏逝川伸手抚摸上西法脸侧,微微抬头看着那张难以忘怀的脸,他的眸光沉静下来,进入深水,自幽暗的瞳底缓缓浮起一点亮光:“我没有把你当孩子看,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
“再说了,比我小有什么不好?”
“我可以看你长大,你可以陪我变老,这样多好。”
那一刹那,西法不可抑制地心跳加速,他感觉自己被他宠得如在天际,下一刻,又失足坠进了他眼中波光浩渺的海,就此沉沦下去。
第37章 【来自皇室的邀请】
半个多小时后, 两人步行至位于双月殿皇庭东北面的皇储行宫。受早些时候的暗杀行动影响,这里的守卫非常严格, 除常规驻守的皇室禁军外,军部还特别调派了两支陆战小队过来确保皇储殿下的安全。
这回即使西法在场, 苏逝川还是被行宫外的第一道守卫拦了下来。
上前检查的是个身穿陆军制服的男人,肩章显示的军衔不低,位及中校。他走过来先朝西法行军礼, 然后才看向苏逝川,询问拜访皇储行宫的原因。苏逝川出示了身份证明,阐明来意。那位中校仔细核对过苏逝川的军官证件, 并没有立刻放行,而是请两人稍作等待,自己则快速返回守卫室, 跟行宫里的负责人确定是否有相应的约见。
西法在意苏逝川的肩伤, 对此颇为不满, 眉心浅蹙,道:“这群人真没眼力见, 我带个人来二哥的行宫, 竟然还要再向里面的人确认?”
“他也是替人做事, 走流程而已。”苏逝川说,“自大殿下遇刺以来, 军部对相关的恐怖行动一直非常敏感,有一位皇储遇害就已经是讳莫如深的皇室丑闻了,要是再来一位, 恐怕整个高层都得彻底换一次血。”
他话音没落,西法侧目斜睨了苏逝川一眼,意味深长道:“走流程也得分人啊,难不成我还能谋害二哥?”
“敏感时期,这话可不能乱说。”苏逝川低声提醒,静了有一会儿,倏而又漫不经心地问,“西法,当年大殿下无端遇刺,你身为被他疼爱的皇弟,就没有过什么想法?”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西法意味不明地扬了扬嘴角,“但是这种事有想法是没用的,甚至连有证据都是没用的。洛茵帝国在我们这一代只有三位皇子,大殿下已死,三殿下无能,剩下的那个就算真做过什么,父皇又能怎么样?总不能让帝国改名换姓吧?”
苏逝川闻言顿时笑了:“你对三殿下的定位就不能换一个?”
“怎么换?”西法眸底的笑意加深,探身过来在苏逝川耳侧,“你就不怕我换了以后,皇子遇刺的丑闻会再多一个?”
苏逝川瞬间怔住,心底登时了然,原来他心里是清楚的!
短短数秒之间,西法已经重新站直身子,双手负在身后,垂眸看向地面的某处,淡淡道:“之前跟你说我想过那个位置,那是因为我离它太近了,一步之遥,就在眼前,不想是不可能的。但想归想,我也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本去坐。”
苏逝川侧头看着他,沉默半晌,忽然很认真地问:“假如有了呢?”西法听闻非常讶异地迎上他的视线,苏逝川神色岿然不变,继续道,“我们都知道积累这种资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老师很想知道,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坐么?”
西法不置可否,没有回答。苏逝川的眸底漫起笑意,他的态度变得古怪起来,方才的一番话似乎是个不经意的玩笑,又似乎是真实的。
“或许那个问题太快了,我们换一个。”苏逝川改口,声音透着股明显的深意,“你会为了得到那个位置,去付出相应的代价么?比如,当年想要得到那个位置的人,对大殿下做过的事?”
西法霍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逝川。
这时,不久前离开的中校去而复返,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西塞身边的那名女保镖。
“非常抱歉,让三殿下和苏少将久等了。”中校欠了欠身,然后自觉退了下去。
女保镖朝两人行礼,站直后恭敬道:“这么晚了没想到三殿下也会过来,不然一定提前通知这里的守卫,有怠慢的地方,还希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封尘上将需要提审逮捕的暗杀者,我正好有空,就送老师过来了。”西法道。
“原来是这样。”女保镖笑了笑,侧身抬起左臂,说,“三殿下,苏少将,请跟我来。”
说完,三人一前两后进了行宫的庭院。
这里比西法的住处要大了不少,穿过前庭一条长长的甬道,女保镖将二人引入正厅,吩咐下人准备茶水和点心,这才对西法,十分歉意地笑道:“皇储殿下是单独面见苏少将,还请三殿下在这里休息等候。”
西法平平“嗯”了一声,接过苏逝川递来的外套,转身跟随另一个前来引路的女佣朝侧厅走去。
女保镖则带领苏逝川上到行宫二层,在右侧走廊尽头的一扇双开大门前停下,她起手做“请”,示意苏逝川进门,然后不再多说,欠身后便快步离开了这条走廊。
苏逝川盯着她的背影看了有一会儿,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他才重新站正,起手扣响面前的房门。
不消片刻,里面传来一声“请进”,苏逝川缓了口气,握住门把轻轻一转,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书房足有上百平米,没有窗口,四面墙壁只空出了大门的位置,其余地方则摆满了保存完好的纸质书籍,这在大宇宙时代是非常难得一见的。西塞坐在书房一角的宽大沙发上,长腿交叠,坐姿随意却非常优雅,他身上的晚宴礼服被换下,只穿着最普通的丝绸衬衣、深色长裤和制式军靴,完全没有正式召见的严肃感,反而在翻看书籍打发等待的时间。
听见有人进门,西塞合书放在不碍事的地方,抬头看向苏逝川,温声道:“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拘束,随意些就好。”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一组沙发,“逝川,过来坐。”
苏逝川缓步走到沙发旁边,朝西塞欠身行礼,然后落座。
西塞推了推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水晶镜片后的蓝眼睛漫起笑意,以一种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苏逝川,没着急开口。
有传言,在洛茵帝国的三位皇子中,二殿下与皇帝年轻时的容貌气质最为相近。西塞确实长了张俊逸非常的脸,他的五官深刻硬朗,眉眼间透着股英气,眼神清澈睿智,对视时会给人一种他能洞悉一切的直观感受,那是双典型的、聪明人的眼睛。
然而苏逝川跟这双眼睛产生过的视线交集太多了,更何况现在的西塞年纪尚轻,远没有几十年后那么老谋深算,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还在磨爪子的小狐狸。苏逝川此前陪着他从皇储走到了君临帝国,西塞的每一面他都见过,而且都足够熟悉了。
“听说你受伤了,不要紧吧?”终于,西塞开口了。
苏逝川淡淡道:“多谢殿下关心,只是普通的皮外伤,养几天就能好。”
“那也是为了保护我受伤的,应该关心。”西塞笑得一脸温和,“今晚的安排是军部机密,除了直接参与围剿的空战A队之外,对其他组部都是完全保密的,所以尽管我们能够掌握暗杀者的动向是多亏了你,然而按照规定也不能将行动计划提前告知。”
苏逝川心里清楚那句“多亏”是指什么,但这时候必须假装不知道阿宁就是皇储的人,于是他故作茫然地微微拧眉,不解道:“殿下的意思是……?”
西塞:“三个月前,你为整个特殊战术的新生安排的一场加试,那里面有个成绩不错的新人,名叫极月,不知道逝川还有没有印象?”
“记得。”苏逝川道,“当时她因为某些原因没能通过加试考核,后来去了机甲陆战队。”
“嗯,是她。”西塞缓慢点了点头,笑容里多了几分不言而喻的意思。
苏逝川静了几秒,复又主动开口:“那个新人的能力确实不错,但是属下和应届的助理教官都觉得她的优秀和出身不配比,所以才留心了一下这人背景。不过当时属下只是安排了助教去查,后续没有跟进,没想到会引发今晚的行动,是我失职了。”
“你太谦虚了,逝川。”西塞毫不吝惜言语间的欣赏之意,“你才这么年轻,却能敏锐地关注到一个接触不足半天的人身上的疑点,并且提醒手下去调查她的背景,这种警觉性是非常难得的。如果换做别人,恐怕还会为自己专业里多了个天才而兴奋不已呢吧?这才是军部返校执教的新人所固有的思维模式,而你不一样。”
苏逝川莞尔一笑,道:“殿下谬赞了。”
“谬赞不谬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警觉救了我一命。”西塞说。
苏逝川微微怔住,脑中心念电转,这句话说得太有分量了,带着股抛砖引玉的味道,预示着开场的客套和试探即将结束,下面恐怕就该是这次召见的正题了。
果不其然,西塞向后倚靠上沙发背,抬眸看向苏逝川,他声音里含着的笑意退去,变得尤为正色:“你应该知道,自从皇兄过世,我接任皇储的位置也有将近三年了。按照惯例,历任皇导师都应该由洛茵帝国的第一骑士来担任,只可惜雷克斯已经叛国,第一骑士的位置空缺至今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补上。”
话说至此,苏逝川已经听懂了对方的意思,眸色不禁动容,心下感慨原本的时间轴果然是因为自己的一个举动而大肆提前了。
西塞捕捉到了他眸底一闪而逝的讶异,只当苏逝川是受宠若惊,旋即安抚性地笑了笑,继续道:“大概一年前,父皇向我提起了认命皇导师的事宜,他推选的都是军部现任上将级别以上的军官,但是被我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