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捉鬼的姿势很完美(8)
姜巽离一边说着,一边踏进展室。
一幅画面诡异的人体艺术油画挂在他左手边的墙壁正中,画幅高三米,宽两米,画面中是一个衣衫半褪的裸体女性,瘦骨嶙峋,正是姜巽离要找的那位模特。
“这就是刚才那个蒋芃画的?”张川目瞪口呆,“这还真是……深藏不露啊!长得人模人样的,看不出他的口味这么重!”
画面的背景是一大片血痂般黑红色的丝绸,上有微微反光的鸾鸟暗纹,女模特松松垮垮地挎着一件华丽无匹的金色戏帔,半倚在这片丝绸上,将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她的脸上涂着厚重的戏曲油彩,眼角腮边一片殷红,繁复的凤冠压得她细瘦的脖颈都有些不堪重负似的。
女模特手中托着一只黄金酒爵,血红色的液体从中滴落,自她的胸前滑落到小腹,看起来就像一片血迹。
“贵妃醉酒……”姜巽离抬起头,皱眉看着画面。
这幅画上的鬼气比他先前在蒋芃家看到的那幅画上的还要重些,大概那只厉鬼大多数时候是附身在这幅画中的。只不过眼下它并不在这里,姜巽离上前细细观察了一阵,确定这幅画也不过是那只厉鬼的一个暂时藏身地。
“看来那只厉鬼的本体并不能长时间附在画上,至少天色还亮的时候它做不到。”
姜巽离跨过油画前的拦绳,走到画面近前,伸手摸了摸油画表面,道:“我需要把这里面的鬼气引出来设引魂阵……哎!我刚才真是傻了!”
他说着一拍脑袋,转头看向张川:“刚才你该帮我问问他这个模特的身份的!我总觉得那鬼和这个女的有关系。”
张川说:“人家好歹是个画家,你又确定他本人没问题,在这儿当着长辈的面掏警官证不太好。回头我让手底下那帮小子联系他。”
姜巽离心想也对,便不再纠结,伸手从包里掏出符纸本子和朱砂圆珠笔,准备画符。
“哎哎哎!那边儿干嘛呢?!”
美术馆负责人这时一路小跑着赶来,见姜巽离盘腿坐在拦绳内,立刻不乐意了:“你,赶紧给我出来,这绳子的意思就是不让你靠近知道吗?赶紧的,出来!”
“你是这间美术馆的负责人吧?”张川走上前,从口袋里摸出警官证,递给那个负责人。
那负责人见到警官证,一愣,随即脸色讪讪:“您就是警察局电话里说的那位啊!我是这间美术馆的负责人,您叫我小赵就行!”
张川将警官证收回来,点了点头道:“这幅画有点问题,我们需要对它进行调查,你找几个人先把它撤下来。”
“这……这画挺贵重的,撤不撤,我这儿说了可不算数。我得打电话问我们老板。”
“那就打。抓紧时间,这幅画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撤掉的,否则我只能让你们暂时闭馆了。”张川道。
小赵立刻转身,掏出手机拨号。
“这画只抽了鬼气还是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那只厉鬼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只要这画在这儿,它还是会回来的。”
姜巽离说着,将画好的两张锁灵符折成纸鹤,又在它们的肩膀上加了两笔附灵符,托着两只金黄色的纸鹤飞了起来,稳稳落在巨大油画框的上面两个顶角。画面上笼罩的森森鬼气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开始向画面下方聚集。
“你这手功夫,得了姜老爷子七八分真传了吧?”张川啧啧称奇。
他虽然灵力稀薄,但这幅画上的鬼气之浓,那两张符上灵气之盛,他也能有所感知。他在燕市待了二十多年,见过几次张家老爷子捉鬼降妖,而现在这两只符箓做的纸鹤,与当时老爷子手里的符似乎也相差无几了。
姜巽离毫不谦虚:“单说画符的本事,我觉得我已经青出于蓝啦!就是阵术还差点火候,毕竟设阵这玩意儿,要因地制宜,不到需求现场去实践,很难练习。”
他一边和张川聊天,一边从包里摸出昨晚在蒋芃家别墅区准备好的柳枝小笼,开始用纳魂符小心翼翼地将画面中的鬼气强行抽离。纳魂符可以暂时储存鬼气和魂气,但由于是直接作用在鬼气上的,这类符箓不能用天师的血液去画,否则鬼气一旦被引入内,立刻就会烟消云散。
姜巽离成功引了足量的鬼气,将纳魂符卷紧,塞进了柳枝编织的小笼。然后他释放灵力,通过画框上的两枚锁灵符,将画中残余的鬼气全部消灭。
两只纸鹤完成了任务,从油画框顶部飘下,落在姜巽离的手心里。姜巽离随手把它们揣进口袋。
“你就带这种东西来捉鬼啊?”张川指了指姜巽离手里的柳枝小笼,笑道,“刚才在磐园你早说啊,老符不会介意再送你一个槐木法器的。”
“你快算了吧!”姜巽离苦笑道,“一个槐木法器好几千,我可没那么大脸!”
这时,画展负责人拿着手机进来,一脸抱歉道:“老板可能在忙,不接电话。我给他留了信息,您看要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川这边倒接了一通电话。
“什么?澜山别墅?……等等,我现在在松庄。你立刻通知出警的同志,我会尽快赶过去,让他们先别把人带走,我有几件事情需要确认。”
交代了几句话,张川切断通讯,一脸凝重地看向姜巽离,道:“澜山别墅那边又发生了一起情杀案,你跟我去看看。”
“案发频率变高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姜巽离皱眉道。
张川看向小赵,强硬道:“这幅画必须撤下来!”
小赵正要开口,张川却一摆手将他打断,继续说:“你们老板现在没空理你,最新的情杀案中,受害者正是东楠的妻子。”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撤展。”姜巽离道。
他从符纸本子上撕下一页刚刚绘制完成的镇魂符,三两下折成了一把宝剑的样子,又用指甲刀刺破自己的手指,在宝剑剑脊上抹了一道血痕,最后将这支符纸宝剑递给小赵。
“把它放在画框顶上,应该能起些作用。”
小赵捏着符纸宝剑,一脸便秘似的纠结神情。他看了看姜巽离,又看了看张川,想问当着警察的面搞这些封建迷信是什么骚操作。但见张川一脸平静,他便没敢真的问出口。反正这么薄薄的一片纸,放在三米高的画框顶上也不显眼,左右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道:“成,没问题,我马上找人把它放上去!”
张川“嗯”了一声:“走,去澜山别墅。”
直到车子开上了高速,姜巽离这才反应过来“澜山别墅”是哪里。
“我说怎么感觉这名字那么耳熟!”他一拍大腿,道,“蒋芃也住在那片别墅区!”
张川斜眼看了姜巽离一眼:“你确定那画家没问题?”
“这个我还是能确定的,他身上没有任何被鬼附身过的痕迹,不过……他的体内曾经有一道鬼气护着他,但他本人对那道鬼气毫无所觉。”姜巽离道,“他家里有一张画也有鬼气附着,所以我才会怀疑是他的模特出了问题。”
“反正顺路,他要是在家的话,我帮你问问他那模特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件事怪力乱神的,我没法申请走调查程序,他要是拒不配合,我也没办法逼他。”张川道。
“总之谢谢了,他要是不肯说那就另想办法。”姜巽离道。
澜山别墅区位于燕市东北郊区,从松庄到澜山别墅,高速要走半个小时,下高速后还需要开二十来分钟。期间张川联系上了在现场出警的同事,大概了解了这起情杀的状况。
出事的是艺术收藏家东楠的发妻文安枝,死亡时间在下午两点左右,死因是过敏性休克。在受害者死亡后,凶手并没有离开案发地点,反而十分镇定地给东楠打了电话,告诉他,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了,问他愿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凶手是东楠家里的保姆,虽然只有二十七岁,但已经在他家工作了八年。”
电话里,现场警察在向张川汇报:“凶手自己承认,她一直很爱东楠,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但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保姆私下里其实正在和东楠的儿子交往,两人经常一起出入高档餐厅和酒店……我们现在初步判断,觉得这保姆可能有精神问题。”
“知道了,具体情况等我们到现场再看。”张川说完,切断了通讯。
姜巽离沉吟片刻,道:“收藏家东楠,他很喜欢印象派油画,家里很可能也挂着蒋芃的作品。这两天,案件发生得比之前频繁了很多,那只厉鬼的能力在增强。”
张川点了点头:“希望这次能抓住它。”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符术——
这文中的符术……折纸借形什么,都是作者架空的,道系考据党手下留情_(:з」∠)_
第10章 鬼妃醉酒(六)
东楠,五十五岁。森岐资本中国区首席执行官,艺术品收藏家。他的妻子文安枝,是科研学者文老的后人,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在燕市某重点大学国学系任教,一年前退休。老两口感情甚笃,目前和独子东佳豪一起,住在燕市郊区的澜山别墅区,正计划等东楠退休后一起回皖省养老。
谁也没想到,不幸会在这时骤然降临。
张川开着车一路爬上别墅区最高的山顶,停在那面雕刻着“澜山别墅一号”的围墙边上。现场的警察认出这是张川的私车,拉开别墅大门口的警戒线,示意他可以把车开进去。
张川从车里下来,朝那小警察摆了摆手:“不用,我停这儿就行,一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
姜巽离下车跟在张川身后往别墅里去。
“等一下。张头儿,这位是……?”警察拦住姜巽离,好奇地打量着他。
“哦,这是我朋友,修……心理学的,可能会对案件有帮助,我带他进去看看。”张川随口道,说着搂过姜巽离的肩膀,把他拽进了别墅。
东楠家的别墅与蒋芃家的风格完全不同,整体是乳白和金色错落的欧式风格设计,配以灰度极高的蓝紫色百合花纹样,在华丽富贵中带着些从容不迫的优雅情调。别墅的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油画,有风景、静物和人像,种类丰富,尺寸多变,的确像是一个收藏家家中该有的样子。
警察们大都聚集在一楼的客厅和餐厅,客厅沙发边拉了一圈绳子,那张沙发正是文安枝死亡时躺着的地方。此时文安枝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虽然,谁都知道她是肯定救不回来的了。
一个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年轻女孩正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双手被拷在身后,正歪着头看向一边,那里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红着眼眶与警察交谈。
扶手椅里的女孩,眼中尽是款款深情,却不知为何,看起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那老人就是东楠,看他的情绪还算平静。”张川道。
姜巽离叹了口气:“伤到深处,哪来的那么多感情爆发。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自己的妻子能活过来,至于凶手,他暂时还没心情追究。”
“那姑娘叫刘萍娟,在东楠家做了八年的保姆。据说深得文安枝的喜爱,文安枝曾经还提出要出钱送她去读大学,不过被她拒绝了。”
张川说完,摇了摇头,上前与老人打招呼。
姜巽离跟着他走到扶手椅旁边,伸手搭在刘萍娟的肩头。刘萍娟似乎毫无所觉,一双眼睛没有从东楠身上移开分毫,见张川挡住了她的视线,立刻挪动身体,寻找缝隙。